「玉奴,玉奴……」蕭荊行只覺得這名字熟悉,仿佛在案卷中看到過,「這玉奴不就是孟觀樓的那個外室嗎!」
他接著說:「她是孟觀樓的枕邊人,未必會幫我們。而且現在找她晚了,兩個月,就算她知道什麼,足夠孟觀樓先一步找到謄寫本毀屍滅跡。」
「沒有吧,你忘了?」陸華亭折下了一片葉子,垂眼擦拭手上血漬,「這玉奴,事發當日,就被丹陽公主的奉衣宮女捉走了。按大宸律,現在該在掖庭為奴。」
「宮規森嚴,玉奴還沒來得及和孟觀樓相商?只要問她,便應該能得到線索。」峰迴路轉,蕭荊行鬆了口氣,「我近日就去掖庭找玉奴!」
蕭荊行正說話,忽被陸華亭拉住,一把拉到山石隱蔽處。
蕭荊行看清了,前方廊中有一個宮女。
天上有濛濛細雨飄散。
四面無人,她將裙子挽起來,提燈走來走去,雨霧中,布襪上的一截小腿,時而被燈照出晃眼的顏色。
兩人身為外臣,確實該稍加避諱。蕭荊行本是君子,把頭縮回山石背後。
可等了一會,還不見她離開。轉瞬間,雨點變得密集厚重,傾盆淋下,蕭荊行猝不及防被澆了一頭一臉,回過頭,瞪著同樣被澆成落湯雞的陸華亭:「你故意的?」
假山可沒有頂棚。
陸華亭聞言睜大眼睛。雨水順面頰流下,愈發洗出唇紅齒白的一張臉:「這天要下雨,我預測得了?」
蕭荊行探頭看宮女。
雨水飛濺進迴廊內,她竟繼續蹲在草叢內翻找,渾然不顧腳下泥濘,衣衫被急雨打濕,蕭荊行又把腦袋塞回去:「好像在找尋東西。不會哪個娘娘又掉了什麼釵子墜子,找不到要受罰吧?」
陸華亭笑容微斂,眸光更深,看向那道身影。
雨斜著灌進脖子,水珠順著他的指尖流下,他甚至有幾分快意,覺得這雨來的正是時候,仿佛要將身上沾上的血污沖刷乾淨。
這處亭廊,那個位置……他知道她在找什麼。
群青在找他丟失的第十七顆檀珠。
那日群青弄斷這珠串,應承會幫他找回來,他只以為是敷衍,沒想到她當真在認真尋覓。她髮髻上蒙了一層水霧,遠望過去晶瑩閃亮,像荷間翠鳥,濕了羽毛,反而愈加鮮明。
陸華亭的指尖探進濕透的袖中,將那顆冰涼的檀珠捏在手裡,凝望那道身影。
那日他便是如此,將第十七顆珠子抓握在了掌心。
找不到,還找嗎?
不知看了多久,蕭荊行仿佛在對他說話。
蕭荊行說的是:「你看那人,他為何不避?」
隨即陸華亭看見一個穿深綠官服的男人,徑直走入廊中,他手裡拿著傘,將傘撐在群青頭頂。
雨霧間,這道身影擋在視線之前,如此突兀。
陸華亭腦中忽地閃過此人的神色和聲音:「青青,你忘了渭水邊,我們兩人一起長大,你是有婚約的人……」
是那個稱呼群青「青青」的人,她的青梅竹馬。
林瑜嘉站在群青身後,群青站起來,熟稔地奪過他的傘,好像原本就是在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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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何今日約在此處見面?」林瑜嘉警惕地環顧四周,「現在沒人,但要從承安門出去必經此處,還是顯眼了些。」
「我看見有小內侍在老地方徘徊,擔心已經有人注意到太極殿那邊,所以換個地方。文官偶爾和宮女問個路,應是無妨。」
群青壓低傘面,把自己的臉擋得嚴嚴實實。餘光瞥見林瑜嘉轉來轉去,恐怕他的臉已經暴露無遺。
林瑜嘉沒了異議,切入正題:「沒想到短短的時間,你能混到太子身邊,得了他的信任。六娘這般能耐,不僅在大宸高升,在南楚恐怕也可以躍居我之上了。」
「想說什麼你就說吧。」群青道。
林瑜嘉的臉暗含憤怒:「聖人下旨時你在場,理應是第一個拿到路線,為何宮外的『天』倒先一步得到了消息?」
哦。
那自然是因為群青先把消息傳給安凜了。
「那我不知道。」群青的語氣柔軟誠懇,「宮外的『天』,未必沒有宮內的『殺』呀。」
「那我給你發信,為何一直不回?」林瑜嘉眼中慍怒更重,「難道忙著在大宸升官,忘了主上的任務?」
「李煥當夜出發,輕騎簡從,騎的是掛金帶的驛馬,過一驛換一馬,一路向西,日夜疾馳。」群青說,「算上五日之內三日下雨,道路泥濘,今日應該在順安驛和遷安驛之間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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