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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您也覺得是裴監作扣留了我的宮籍?」群青問。

章娘子:「自你給他看過繡片那次,他便想留你在掖庭,你應該看得出罷?只怕心裡盼著你挨罰被趕回來。」

「何況你的宮籍沒到尚宮局,便仍算掖庭的人頭,每月申領闔宮的銀錢,他還白占你那一份哪。這昧良心的事,從前他也不是沒幹過。」章娘子啐,「走,我給你想個辦法去。」

群青被章娘子拉到裴監作的住處。章娘子見左右無人,提了提裙頭:「貴重之物,我見那老東西都放在右手邊的多寶櫃裡。他早上外出不在。你看著人,我從窗戶爬進去,給你偷出來!」

群青一哽,萬沒想到這就是章娘子的辦法。章娘子道:「幹嘛這樣看著我?時間緊,你快過來給我把這個窗戶扒拉大一點。」

讓將近五十的掌教娘子爬窗盜物,這畫面實在太危險,群青攔住她,低聲道:「娘子——你在此處看著人,我來取。」

說罷彎腰,將如雲的裙擺攏了攏,在腿邊迅速地打了個結。章娘子只見群青拿手丈量幾下窗下的距離,隨即輕輕一撐,整個人便如貓一樣敏捷地翻進屋裡,未曾發出一絲聲響,不禁呆住:「這孩子!」

章娘子欣慰的笑容很快凝住:原本應該外出當值的裴監作,忽然從宮道盡頭匆匆走過來。他的神色怪異,一面走,一面觀察四周,似掩藏著不可告人之事。

章娘子一驚。

老東西,怎回來了!

-

群青落在閣子內的瞬間,也是一怔。

章娘子說閣子裡無人,結果分明有個活人。

那娘子是蜷縮著被綁在椅上,頭髮蓬亂,嘴被封住,滿臉的淚痕。

四目相對,她眼中流露出殷切的求救之意,掙扎扭動起來:「嗚嗚!」

群青睫羽微動,從對方白皙的臉和「嗚嗚」的方式判斷出來,這就是那日院中挨打那個……鯉魚。

平康坊肆夜樓的舞伎,某個五品官的妾,身上還可能背著案子。

鯉魚含淚的雙眸逐漸瞪大,滿是不可置信,似是無法想像有娘子撞見她這幅模樣,居然無動於衷,而是將窗戶拉下來,隨後把她的椅子轉了個向,讓她面對牆壁……

裴監作的桌案橫在群青眼前。

裴監作有官銜,他的地位相較其他內監更高,殿內陳設比一些官吏之家還要闊氣。這張桌案乃是烏木所制,寬大氣派,雕花精巧,上面散亂著筆墨和紙張。

章娘子說過,裴監作將重要東西放在右手邊的多寶櫃。桌案下便是楠木鑲金的多寶櫃,群青拉開最上的抽屜,取出一隻裝點心的舊木匣,推開盒蓋,裡面竟是一沓宮籍!

最上面的那一張已泛黃,是舊宮籍,可見裴監作偷藏宮人的宮籍不是一日兩日了。

群青翻看幾張,放鬆了幾分,那宮籍上確有畫像,但並不寫實,以至所有的宮人都長得差不多。

她把這些宮籍翻了兩遍,手心滲出冷汗,裡面沒有她的宮籍。

身後那娘子「嗚嗚」的叫喚從急切轉向絕望,掙扎將椅子弄得哐當作響,噪聲像鑿子,一下一下鑿進她的心。

群青將木匣放回原位。多寶閣下層還有一隻抽屜,拿一把小巧的金鎖鎖著,她瞧了一會兒,拔下左鬢上的銀簪。銀簪的端頭被她打磨得鋒利異常,閃出一線冷光。

冷光映在那被捆著的娘子驚懼的臉上,因背著光,群青眸黑得有些嚇人:「你再出聲,一會兒我不救你了。」

-

外間,裴監作大步走回來。

他打眼望見章娘子,很是詫異:「你在這兒幹什麼?」

「奴婢有事稟報……」

裴監作的神色捉摸不定,眼神比平日浮躁,也更陰沉,揮開拂塵:「什麼話改日再說,咱家這會子抽不開身。」

「是大事。」章娘子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不放,「監作,咱們到那邊亭子說。」

裴監作稍驚地看著自己的袖子,抬眼審視章娘子,這母老虎平日對他陽奉陰違,嫌棄他身有尿騷味,離得老遠,還當他不知道!今日如此殷勤,反倒叫人覺出不對勁來。

這時,閣子內有響動,裴監作孟地甩開章娘子,身後卻又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:「裴監作留步。」

裴監作只得轉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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