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青面無表情。覆水難收之事,她就從來不會多想。
陸華亭神色微凝,他忽然看到群青耳際的皮膚紅了,連同整個脖頸都泛紅,不動聲色退開。
「還差多少雲錦?」陸華亭問。
「還差二十匹。」群青說,「我總覺得此事湊巧:先是雲州上貢劣質衣料,劉肆君又提前買走城內的雲錦,偏這批雲錦在通商的單錄之上,滿城遍尋不得,倒好像是故意戲弄我一般。」
陸華亭轉過眼,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。
此人逼視別人時,目光明亮得讓人有被刀抵著的感受。她定定反看回去,他才微微一笑:「娘子知道,雲州緊鄰南楚國境,屢報與南楚摩擦,向宮裡要增援。但某與燕王都以為,摩擦是假,要兵要錢是真。」
群青道:「你覺得劉肆君與南楚可能有勾連,收走雲錦,是為破壞和談的一步棋?」
旋即她意識到,方才他盯著她看,是在從她神情判斷,南楚有沒有給她什麼任務。
一時間,心中湧起一團怒火,升至頭頂,又產生一陣頭重腳輕的眩暈,旋即她閉上眼睛,再也不想睜開了。
陸華亭一怔:「娘子?」
見群青毫無反應,他立即以指尖觸碰她頸間動脈,方才注意到她整張臉在燈光的映照下泛著紅。
「長史?」
「去弄些解酒湯送來。」陸華亭嗅到酒氣,收回手。那杯「香灰水」中恐怕摻了烈酒,她沒有下咽,但只是入口,也讓她醉了。
陸華亭把群青慢慢扶到榻上,見她坐正,反身將門鎖緊。
旋即他脫去外裳,去內室沐浴。
以他喜淨的習慣,被沾濕衣裳實難容忍,哪怕身上有傷,也是要第一時間沐浴的。
待到出來,陸華亭微微一怔。
燈燭下,群青竟然還在靜靜地繡經幡,若非她面色仍然緋紅,他都要以為她是清醒的。群青看見他,放下了手中針線,抬眼目不轉睛地將他望著。
她平日視人,目光中含著暗含戒備。她極少這樣不設防地看人,這一雙眼被燈光映照得極為純淨,暗含著信任和憧憬。
陸華亭垂眼。他已換好乾衣,只是漆黑的濕發未束,蜷曲著散在頰邊,被這樣注視著,竟生出衣冠不整的赧然。
不過這個念頭極快地被壓下。他慢慢地走近她,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頜,欣賞這張不設防的臉。
看了一會兒,陸華亭驀地一笑,他只可惜,此女清醒的時候不能看到她這幅樣子。
門被敲響,狷素將解酒湯遞進來,陸華亭道:「拿紙筆來。」
狷素應一聲,又送了一趟。
竹素道:「這麼晚要紙筆做什麼?」
「想是長史想好了那賭場如何布防吧。」狷素翻個身,「那地方狹小隱蔽,要想藏人恐怕得廢些力氣。」
竹素點點頭。
房間之內,陸華亭將紙鋪在桌上,筆尖在紙上遊走,時而抬眼,極快地勾勒出人形。見群青要從床榻上起身,他輕道:「娘子別動。」
群青於是又坐了片刻。
運筆未完,衣襟窸窣相碰,陸華亭側頭,群青已擠到他身邊,望著那副畫。
畫上娘子衣著梳發與她皆相似,是雲州打扮,只是沒有添上五官。
「娘子,好看麼?」陸華亭側眼,故意問她。
群青盯著看了一會兒,竟是微微一笑。
這一笑如寒梅盛放,令陸華亭微怔。她想要拿起近看,一伸手便碰翻了燭台,自己也嚇了一跳。陸華亭立即將燭台扶起,艷紅的蠟油流淌了一路。
陸華亭方才擦淨手上蠟油,只見她以指蘸取桌上蠟油,饒有興趣地在畫上塗抹,堅持將美人的嘴唇,塗成了混沌的一團。
陸華亭強行將畫捲起,群青不免失落。
他心念微動,從行李中取出一盒胭脂,旋開以指蘸取,見恰好是殷紅顏色,便將群青轉過來,點在她唇上。
他的指尖微涼,群青的眼睫顫了下,居然沒有閃躲。
此舉極大地激發了陸華亭的惡劣。
他又垂睫,再度蘸取,如專注作畫一般,一點一點將紅色覆滿她的唇。
群青平素從不使用如此艷麗的顏色,不知是何模樣。鮮艷如血的紅,更襯得肌膚如雪,她雙眸漆黑地望著他,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妖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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