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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前朝,那都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,在場也有四五十歲的聽客,也忍不住一默。

有人忍不住感慨一句:「當年的李氏王朝,可真是空前絕後的盛況啊,可惜.......」

說書人連聲:「哎!仁兄,這話可不興亂說!」

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,台下眾人又是一頓寂靜。

說書人說繼續說了好一陣,坐下喝水,表示今日到此為止。

兩個侍女端著盤子出來討賞銀,台下的人也象徵性扔兩個銅板,侍女轉了一圈回來,說書人看了一眼盤子上滿滿的銅板,搖著扇子笑著離開。

很快,這個小攤子就空了。

無人注意到,一個老嫗帶著小女孩躲在暗處,聽著眾人的話,淚流滿面,雙肩顫抖。

「靈姐兒!聽到了嗎!咱們李氏,曾經是何等風光!」

「終有一日,咱們會恢復李氏正統的,靈姐兒,那天一定不會遠......」

當第一聲蟬鳴撕破寂靜時,縣城胭脂鋪的老闆娘發現,有姑娘敢摘下帷帽試口脂了。

染疫時封死的雕花木窗一扇扇推開,混著藥香的暖風穿街過巷,驚醒了檐下沉睡的燕巢。

章太醫離任那日,十八里舖的百姓在官道旁壘起藥灶。家家戶戶端來自製的葛根糕、艾草團,蒸騰的熱氣在半空聚成朵祥雲。

藥童捧著琉璃瓶走在隊尾,瓶中裝著雪白粉末——這是太醫留給縣衙的最後一件「禮物」,若遇大疫,可混入井水示警。

天光還未擦亮街邊的露水,宋老漢的草鞋已經踩碎了青石板上新長的嫩綠。

他望著西市口歪斜的「趙記布莊」牌匾,去年臘月糊的招財進寶紅紙褪成慘白,邊角在風裡撲稜稜地卷著。

像疫病最凶時家家戶戶飄的招魂幡。

「兩個銅板一捆——」

貨郎沙啞的吆喝傳遍大街小巷。他擔子兩頭的竹筐空了大半,往日插滿糖葫蘆的草靶子如今只剩幾根孤零零的竹籤。

宋老漢摸出一枚銅錢要買艾草,笑著說:「你的艾草綁得好看,買兩根回去給家中娃子戴一戴。」

貨郎一聽,停下來往筐底掏了半天,翻出個褪色的布老虎,連同艾草一同遞過去,擠出一個笑道:「客官拿去吧,這原是給我家妞兒留的。」

宋老漢猶豫片刻,還是接過了:「多謝。」

而後在心中默念,節哀。

宋老漢繼續往鎮上去。

熟悉的路旁,老茶攤支起半邊草棚,掌柜正用葛根水擦洗積灰的條凳。

三隻豁口茶碗倒扣在桌上,旁邊竹簍里堆著沒賣完的蒼朮香囊,宋老漢看了兩眼,攤主老頭解釋道:「這原是預備今年女兒出嫁時送賓客的。」

隱約還能聽到屋內傳來老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聲。

宋老漢微怔,坐下討了杯熱水,攤主將熱水恭敬端了過來,「客官需要什麼可隨時和我說。」

宋老漢嘆氣,看攤主那骨瘦嶙峋的樣子,能看出兩夫妻是迫不得已才重新支起茶攤生意的。

晨風掠過空蕩蕩的八仙桌,帶著藥味的涼意鑽進人骨頭縫裡。

他往外看去。

清晨的陽光穿過西市殘缺的瓦當。

金玉堂門前的鎏金藥櫃蒙了層薄灰,夥計正將沒賣完的辟瘟符折成紙鳶。

有個總角小兒追著紙鳶跑過街心,腰間繫著的五毒荷包突然散開,硃砂染紅的米粒撒了一地。

「造孽啊!」

胭脂鋪的老闆娘掀開半扇門板,「這可是章太醫讓灑在門檻驅蟲的。」

她嘴上罵著,卻從櫃檯下摸出把新炒的南瓜子塞給孩子,「玩去吧,小心著些。」

小孩咬著南瓜子,又繼續高興跑著找夥伴玩,卻都得知夥伴們都再也不能睜開眼了。

他愣住,「為什麼呀?我有好吃的南瓜子可以分給大虎!」

這句童稚天真的話讓街上活下來的人心中酸澀,咽嗚不止。

宋老漢嘆氣,從背筐里拿出兩個早上出門事帶著的饃饃,放在桌上,轉身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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