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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心置腹的一番話,姚月娥找不到理由反駁。她不想放棄,可還沒等她再說些什麼,薛清已經態度決絕地示意一旁的丫鬟將她請出去。

街口的夕陽此刻只剩最後一絲絢爛,姚月娥拎著包裹,失魂落魄地步入棠眠閣外晚歸的人潮。

閣樓上,薛清立在窗前,沉默地注視著人群里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,眸色幽暗。

小丫鬟湊過來,看看他又看看樓下的人,不解道:「郎君想幫他?」

薛清沒有否認,點頭利落地吐出一個「想」字。然而下一刻,他又嘆氣道:「可想是一回事,能又是另一回事。你方才沒聽葉少卿說,這閩南路的水深著,這灘淤泥里有哪些人,將來又會牽扯出哪些人,鹿死誰手尚未可知,全然不是我們薛家一介商戶可以參與的。」

「哦……」小丫頭似懂非懂地跟著嘆氣,繞一圈,忙自己的去了。

一點斜陽從窗縫探入,正巧落在丫鬟轉身後的一側耳珠。上面那個紅玉髓的墜子晃悠悠打著鞦韆,薛清身形一滯,倏爾愣住。

他想起方才姚月娥邀他鑒盞的時候,那同樣瑩潤飽滿的耳珠上,似乎是有一個小小的、幾欲不見的洞眼……

是耳洞癒合後才會留下的痕跡。

可是……姚師傅一個男子,又怎會有耳洞?

第5章 男人那男人牛高馬大皮膚黝黑

建州城的巷弄里,月亮升上來,皎皎地落在院中幾株白梅的枝頭。

為了掩飾身份,封令鐸和葉夷簡此行沒有投宿客棧,他們一早便以行商的身份,在建州城最貴的地界購置了間宅院,從棠眠閣出來,兩人就下榻了這裡。

夜靜的時候外頭起了風,一片白梅瓣不知從哪兒潛入淨室,落在不溫不火的湯池,封令鐸醒了過來。

剛才睡著的時候,他腦子裡全是傍晚在棠眠閣外面瞥見的那抹身影。他看見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,竟然是姚月娥的樣子。

姚月娥?

真是荒唐……

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,自從搜出那一對白玉鐲,那女人就總是陰魂不散地縈繞在他腦子裡,現在竟然連睡著都能看見她。

封令鐸心中鬱郁,蹙著眉從湯池中坐直了身。

許是睡得太久有些著涼,眉心酸脹脹的,他低頭抵了抵,伸手去取棉巾的時候才發現矮架竟是空的……

這次微服出行,封令鐸身邊沒帶隨行的人,況且他沐浴更衣從來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,從束髮到現在,也僅有過兩次沒備棉巾的意外。

一次是這次,另一次,就是姚月娥替了他房裡的阿肆,堂而皇之鑽了空子的那次。

姚月娥恐怕至今不知,她的步子比阿肆要輕上許多,故在她抱著棉巾行入淨室的那一刻,封令鐸就察覺了不對。

可就像惡劣的獵者總喜歡在殺死獵物前,先戲弄他們一番一樣,封令鐸沒想著給對方保留什麼顏面。他不喜歡底下的人自作聰明,對於內宅里爬床上位之類的事情更是十足地不齒。

他不想今後時時還要防著婢女爬床,於是剛好殺雞儆猴,給來人一個教訓。

「過來。」他語氣如常地吩咐,坐直了一些,將半濕的發尾攬到一側,露出精壯赤裸的背部。

他聽見身後的腳步頓了頓,卻也只是頓了頓。

一雙瑩白纖細的手拾起浴桶邊的絲瓜絡,顫巍巍地落在了封令鐸的背上。

然而下一刻,隨著一聲落水巨響,身後的人被他拽得趔趄,直接頭朝下地栽進了他的浴桶。

棠梨色裙裾浸了水,晃蕩地漂起來,而她許是被這樣突然的變故嚇到,竟頭朝下地撲騰許久,喝了好幾口洗澡水,才堪堪扶著桶壁撐起身來。

封令鐸卻早已披水而出,扯下架上浴袍將自己裹好,語氣沉冷地道了句,「出去。」

此時不過戌時二刻,府里上下伺候的家僕們都還沒歇下,封令鐸讓她就這麼水淋淋、濕噠噠地從他房裡出去,所有人都會立馬知道發生了什麼。

這赤裸裸地羞辱,換作是膽子小一些的姑娘,當即便會嚇得哭跪求饒,可浴桶里的人卻只是驚天動地地咳著水,全然不怕被別人聽了去。

封令鐸幾乎氣得失語,他本就不是個憐香惜玉之人,本還想給她留些顏面,如今再也沒了顧忌。他冷著臉,兩步推開房門,將外面巡夜的僕婦喚進來,要她們將人給架出去。

可其中一名僕婦卻支吾地告訴封令鐸,「這……這不是誰房裡的丫頭,這是夫人月前專程給郎君您置的妾室。」

這下換封令鐸蹙眉。

若不是經人提醒,他倒真的忘了,三月前歸家行冠禮的時候,就聽母親說過這事。

雖說封令鐸不好女色,也從未想過立業之前成家,但見母親雙鬢忽生的華發,他不知怎的就鬆了口,讓人將姚月娥留下了。

可也僅僅是留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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