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手忙腳亂地吩咐,侍衛各忙各的,直到衛五一個不留神撞到姚月娥,才恍然回神似的對她道:「這裡頭忙,又是藥又是血的,姚師傅你還是去外面等著吧。」
說話間,侍衛們已經備好了大夫需要的一切。
鋒利的剪刀在火上淬烤,大夫剪開封令鐸濕透的衣衫,露出肋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。
第一道濃酒噴上去,床上的人登時掙紮起來。
侍衛們手忙腳亂,好不容易才將他摁住,衛五實在是看不下去,扭頭擋住姚月娥的視線,「姚師傅還是迴避吧,別……」
沒說完的話斷了,衛五看著姚月娥錯開他行了過去,坐在床沿輕輕扶住了封令鐸的頭。
而那個方才還在掙扎抽搐的人,像一隻忽然尋到風眼的鳥,就這麼安靜地停在了那片靜謐之中。
又是一道濃酒下去,封令鐸的掙扎卻比之前小了很多。大夫快速處理完傷口,用了止血的藥粉,細細地將傷處給包好了。
大夫接著開了幾道方子,囑咐按要求給傷者服下,又叮囑了相關事宜,便提著醫箱,匆匆走了。
衛五尋了塊參片給他含在舌下,不多時,出去煎藥的侍衛便端著一碗藥湯回來了。
「姚師傅您快去休息,」衛五勸道:「這裡有我們就可以了。」
然而話音方落,身後便傳來驚天的咳聲,不過三兩下功夫,封令鐸將餵進去的藥都給吐了出來,拉扯間碰到傷口,紗布隱隱浸出血漬。
「還是我來吧,」姚月娥行過去,接過侍衛手裡的藥碗,扯起袖子給封令鐸擦了擦脖子上的藥汁,道:「若是有什麼需要的,我喚你們就是。」
侍衛面露赧然,但想著自己笨手笨腳,又怕添什麼麻煩,最後還是依言都退了出去。
最後一抹晚霞被隔扇門擋在屋外,姚月娥側身坐在床沿,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男人。
第37章 貼貼「別動……讓我抱一會兒」……
姚月娥側身坐在床沿,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男人。
他原本就生得白皙,如今失血後更是沒了什麼血色,蒼白的嘴唇,像白玉雕的觀音,緊緊地抿著,扯出嘴角一道淺淺的紋路,總讓人覺得他很嚴肅。
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,做得比說得多,像這一次,他明明可以將衛五留下保護自己的……
姚月娥想起很多年前,一個冬至的夜晚,等著府里人都睡了,她偷偷地出了封府。
看著面前縱橫交錯的街巷,姚月娥登時就迷糊了,自她被賣來封府,能出府的時候本就是屈指可數,更別說是大晚上獨自一人……
南方的冬天又濕又冷,常常到了夜裡就是大霧瀰漫,姚月娥縮起身子藏在一戶人家的檐下,凍得快要失溫。
封令鐸是三更天的時候才尋到她的。
他當然又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,馬鞭高高地舉起,最後落到她身上的,卻是件銀狐皮的圍領。
他質問她為什么半夜偷跑出府?
姚月娥抱著懷裡的包袱,抽著鼻子說了實話,「想給爹娘稍點東西。」
冬至祭祖,封府的家宴上剩了好些東西,王嬸允她帶一些走……
輕如蚊蚋的囁嚅,被寒風卷沒,姚月娥懨懨的,卻聽到一聲頤指氣使的命令。
「上來。」
馬上的男人對她伸出了手,姚月娥被他扶腰一拽,固在了身前。
「你想去哪兒?」簡單冷硬的一句,卻暖過他塞進她懷裡的碳爐。
迷路的姚月娥四處張望,最後乾脆言簡意賅地回到,「哪兒都行,能看見天的山頂就行。」
離家太久,姚月娥早忘了家鄉在哪兒,也忘了爹娘的墳墓立在何處。她只能對著什麼也看不見的天幕喃喃,告訴爹娘她過得很好,每頓飯都能吃飽、每一年都有新衣……
可等到要交代爹娘可以來何處尋她的時候,姚月娥頓住了,她畢竟只是封府買進去的妾,這麼堂而皇之地讓去世的親人去封府尋她,似乎……不太好。
「益州府罨畫池,南巷街封府。」
山頂呼呼的風聲里,姚月娥錯愕地看向身邊的人。
四目相對,他卻一臉的坦然,「你不是不知道讓他們去哪兒尋你?」
「啊?」姚月娥眨眨眼,卻見封令鐸蹙眉問她,「要我再說一遍麼?」
「不!不不,不必了。」姚月娥回神,戰戰兢兢地重複了他剛才的句子——益州府罨畫池,南巷街封府。
她如今終於不必漂泊轉徙、顛沛流離。
也終於可以告訴她的爹娘,她住在哪裡。
她好像有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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