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雞不成蝕把米,封令鐸簡直恨得牙癢。罪魁禍首卻在此時起身,施施然地欠了欠身道:「妾這便去取巾帕……」
話音未落,眼前人不知從哪兒甩出一張汗巾,神情溫淡地對姚月娥道:「不必了,師傅還是重新替在下烹一壺茶吧。」
不待姚月娥反應,封令鐸轉身,對一旁的店夥計道:「麻煩小哥隨外間的侍衛走一趟,回府替在下取一身乾淨的衣裳過來。」
許是被方才那出嚇得不輕,夥計一聽封令鐸的吩咐,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細想,應承一聲轉身便出去了。
簌簌幾聲,門口的竹簾切割了秋日的碎陽,茶室里安靜下來,只剩下蓮花爐里沉香沙沙的燃響。
許是獨處的緣故,方才還趾高氣昂、百無禁忌的人,一瞬便像蔫兒了的黃花菜。
姚月娥歪頭撓了撓脖子,一個「你」字還沒出口,面前男人伸手一延,十分疏離地道了句,「姚師傅煮茶吧。」
煮茶?
姚月娥怔忡,但見那人擺出副公事公辦的架勢,撩袍冷肅地往茶案前一坐,心裡的那點忐忑便瞬間消弭了蹤影。
還裝上癮了是吧?行。
姚月娥冷笑,不甘示弱地也跟著坐了回去。
沉香裊裊,青煙細聚,炙茶的小爐燒出細碎的嗶剝,烹茶的泉水開了,翻出細如蟹眼的小氣泡。美人素手溫盞,騰騰熱氣氤氳,將秋陽和碎光都蒙上水汽,而後,便是簌簌的茶筅擊拂。
這一次,兩個人都很守規矩,沒有什麼偷尋刺激的舉動。只是姚月娥低頭調膏的時候,餘光總瞥見對面那人的一襲白衣。
他坐姿懶散,一肘撐在茶案上,似在垂眸看她。
周遭靜得落針可聞,彼此呼吸平緩悠遠,與面前水汽膠著,平白多出股纏綿的意韻。
姚月娥依舊鎮定地埋頭擊拂,只是臉頰連帶耳廓都莫名泛出熱意,像是被封令鐸的眼神給灼傷。
終於,濃白的茶湯調好,姚月娥取來洗淨的一隻鷓鴣斑分好茶,低眉順眼地將茶盞推了過去。
對面的人似乎還挺吃她這一套,竟沒計較她先前的故意使壞,平安無事地將茶接了。
姚月娥鬆了口氣,正思忖著說點什麼緩和下氣氛,便聽一道溫沉的聲線,看似雲淡風輕,實則暗流洶湧地問她,「這幾日都歇在何處?」
姚月娥愣了愣,事到如今,也總算是看明白了這人一身的怨氣從何而來。
她一向知道對方的脾氣,暗忖當下應是坦白從寬,於是本著金誠所至的態度,坦然道:「當然是歇在了店上。」
「店上?」
有點出乎意料,封令鐸的眉頭反倒蹙了起來。
他眼神遊移地緩緩掃過,像是將腦海中的什麼畫面拉出來回憶了一遍,片刻後那對劍眉卻蹙得更深,「你這店裡頭哪有什麼供人歇息的地方?」
姚月娥道:「你沒注意,外面鋪子上頭是有小閣樓的,平時負責看店的夥計就睡在上頭。後院的庫房一溜還有幾間小舍,也是給夥計準備的小間,當然是有地方睡的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封令鐸臉色有點陰沉,「你這店裡的夥計,可都是男人吧?」
「對啊!」姚月娥點頭,「我這裡的東西搬上搬下重得很,一般姑娘家都不願意做這個。不過我請的茶匠都是女師傅,閉店後她們會回家的。」
不說還好,這一說,姚月娥發現封令鐸的臉色更差了。
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她,終於還是沒忍住道:「那你這幾日就跟這些臭男人睡在一起?」
姚月娥一聽就不高興了,聲色俱厲地道:「什麼臭男人?!店裡都是我請的夥計!再說了,以前在窯上也不是沒跟別人睡過,你別在這兒大題小作啊!」
話落,姚月娥和封令鐸兩人都愣住了。
若是沒記錯的話,這樣的場景以前似乎也出現過。不過彼時委屈幽怨的是姚月娥,不耐惱火的是封令鐸。
而如今真是三十年河西,所以說吧,女人果然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。
有了這個想法,再看對面的封令鐸,越看越像獨守空房、欲求不滿的怨夫。
姚月娥有點得意,也有點想笑,遂決定給他點甜頭安撫一下。
於是足尖一繃,故技重施,朝對
面正襟危坐的封大人探出了腿去。
第48章 煎茶茶筅入盞,雪沫翻飛
「唔……」
意料之中的悶哼,封令鐸手裡的茶盞晃了晃,漾出小半口雪白的茶沫。
姚月娥居心叵測,巧笑嫣然地喚了聲「封大人」,明知故問:「這次的茶湯如何?」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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