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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,也不知是軍醫診療有誤,還是封令鐸當真命硬,三日後的一個清晨,封令鐸攥著手裡那個誰都拿不走的香囊,幽幽地醒了過來。

這舊疾也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。

一到冷雨的天氣就隱隱作痛,像有什麼細小的蟲子啃著骨頭,不致命,卻著實惱人得緊。

永豐帝也遣太醫去治過,可就是不見好轉,而每每永豐帝問及,封令鐸都只會搖頭說一句「無礙」。

永豐帝無奈道:「朕聽說近日來朝政繁忙,你整夜都宿在參政堂,怕是忘了添衣了吧?」

封令鐸愣了愣,倒是沒有否認,只道:「都是臣的分內之事,皇上不必掛心。」

對面的人嘆了口氣,語氣中的關切並不摻假,「你身為一

國之相,手上政務本就多,該放手的,也要放給下面的人去做,不然朕每年給他們發的那些俸祿,不是白養一群米蟲?」

封令鐸心頭微凜,仍然笑著應了句,「謝過皇上關懷,臣知道了。」

永豐帝不好再說什麼。

一旁的常內侍見狀,趕緊命人將一碟熱氣騰騰的麥餅給端了上去。

「皇上、封參政,」他對兩人行禮,道:「這是今秋新收的麥子,看見封參政在,御膳房現蒸的,您嘗嘗看?」

澄黃的麥餅甜香誘人,封令鐸微怔,倏爾憶起自己與永豐帝的相識,便就是源於這樣一張麥餅。

那是天福十四年的冬天,封令鐸接旨往青州上任。

彼時恰逢旱災,整個中原黃河以南有將近一半的州縣顆粒無收。

百姓們沒了活路,紛紛出逃,一路上餓殍遍地,易子而食,慘狀堪稱觸目驚心。

經過梓州城的時候,道路早已被逃難來的流民堵住,梓州知州怕流民入城擾亂治安,便派官兵在城門口攔著。

封令鐸拿著路引等候入城,也是此時,他發現距離城門不遠的一處流民營外似乎起了騷動,一個身著青衫的郎君被人圍著,與其說是施捨,不如說是搶劫。

守城的官兵也看到了,可他們根本不想管,眼看那郎君所有的家當都被搶光,下一步就是被流民給活撕了,封令鐸實在是無法坐視不理。

於是他抽出腰間長劍,難得路見不平了一回。

可是人救了才發現,這人不是別人,正是同他家一樣,從上京被貶到益州的尚書左僕射宋濟的長孫,宋胤。

同樣是天之驕子,心高氣傲的郎君誰也看不上,一朝被貶到個山遠水遠的地方,宋胤性格大變,簡直可說是孤僻。

故而宋府和封府雖說在益州就隔了堵牆,可兩人直至如今,才算是正經地第一次見面。

救人救到底,送佛送到西。

封令鐸將自己的盤纏分了一半給宋胤這個拖累,又帶著他走了數十里路,才尋了處不花錢的破廟歇下。

那一夜,破了一半的房樑上星漢燦爛,葳蕤的篝火旁,封令鐸臭著張臉灌下一口綠蟻。

「自己都顧不上了還管別人,」封令鐸語帶嘲諷,手卻伸過去,將喝過的綠蟻和半塊麥餅遞給了宋胤。

反正最狼狽的樣子都被人看過了,宋胤也沒了往日的矯情,伸手接過封令鐸遞來的酒,一臉不屑地道:「捨身飼虎、餵鷹救鴿,我不入地獄,誰入地獄。我今日只要能救一人,也算是我功德一樁。」

言訖,猛灌一口濁酒,又立馬被嗆得咳嗽不止。

封令鐸笑起來,盈盈火光映上宋胤清俊的眉眼,他頭一次覺得眼前這個白淨的書生有趣。

許是兩人本就年齡相當,又許是那一晚的風和酒都太烈,篝火燃了一夜,封令鐸也就這麼坐著,聽喝醉的宋胤談了一晚四海清平的夢。

「長太息以掩涕,哀民生之多艱。亦余心之所善兮,雖九死其猶未悔。乘騏驥以馳騁兮,來吾道夫先路也!」

時至今日,封令鐸依舊記得火光下,宋胤舉杯笑誦《離騷》的場景。

他說他最喜歡的是「豐」字,五穀豐登、物阜民豐、豐亨嵛大……

他說以後他要是當了皇帝,要以「豐」為自己的年號。

永豐永豐,食足衣充。

長河浩渺,稻香拂風。

彼時的少年沒有錢、沒有糧、甚至連一身衣裳都給人扯去大半,空有的只是一腔孤勇。

而封令鐸也是後來才知道,這顛覆乾坤的痴夢,原不是只有宋胤一個人在做。

它就像落入柴薪的一點星火,點亮了封令鐸心中那點從未察覺的隱望,心甘情願地追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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