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先帝一駕崩,裴珩理所應當改了口,尊稱司徒釗一聲「相父」。
「看來謝瑾不除,皇上這心裡頭終究不痛快啊,」司徒釗幽幽笑說:「可往後的日子還長著,總不能將宮裡的人殺光了吧?」
裴珩將筷子一舉戳進那包子正中心,沒勁地咬了口說:「先帝不讓殺謝瑾,朕難道尋別的人出出氣也不行麼?」
「殺些個雜碎是不打緊,可皇上真打算就此放過謝瑾?」
「朕自然不會放過他。」裴珩目露憤恨之色。
「北黨狡詐多謀,謝瑾又善弄人心,日長則易生變。」
司徒釗捋了捋下巴鬍子,有意引導:「今日是留謝瑾一條性命,過兩日赦免他無罪,那來日,北黨若是再打起封謝瑾為攝政王的主意,皇上也要再三讓步嗎?」
「什麼……攝政王?!」裴珩擰眉不快。
「皇上有所不知,一年前康懷壽曾向先帝上奏了一封密折,欲提請謝瑾為攝政王,統攝朝政。先帝當時許是覺得時機不到,並未應允,但也沒有駁斥提議之人,只是暫且擱置了。」
司徒釗嘆了口長氣,慢聲道:「謝瑾的弒君之嫌已被洗脫,可他入獄時已被皇上褫奪了親王身份,也無官職傍身,若長久居於太后宮中也總不是個事,所以只要謝瑾還安然無恙活著,皇上遲早得重新安排他的去處。保不准這節骨眼上,北臣會藉機重提加封攝政王一事。」
裴珩憤然捶桌,望著司徒釗又生出一絲無奈來,說:「可是謝瑾眼下若是平白無故死了,天下人定指責是朕忤逆先帝遺願,弒殺了兄長。朕真不知該如何是好,還請相父指教。」
「倒也不難,」司徒釗笑意添了幾分陰森:「皇上忘了,弄月閣不是才死了個人麼?」
「相父的意思莫非是……?」
裴珩猶豫了下,也笑得一肚子壞水,說:「這不好吧,那幫北臣要是知道朕把謝瑾當弄臣戲耍,不得鬧翻天?」
「由他們鬧,」司徒釗將野心寫在臉上:「都已鬧了十年,皇上如今登臨帝位,總該不會是忌憚那幫北臣了吧?」
裴珩撫掌,快把眼淚都笑了出來:「相父這笑話,朕聽著倒是很新鮮!」
就在這時,殿內不知從哪裡躥出來兩隻體格龐大的狼青犬,張著血盆大口,忽如脫韁失控般朝餐桌邊撲了過去——
司徒釗還沒意識發生了什麼,人就已經從凳子上摔了下去,四仰八叉翻仰在地,閉眼驚恐叫道:「什麼、什麼東西……!」
裴珩似是反應了片刻,才起身朝那兩隻狼青犬踹了一腳:「滾一邊去。」
一見裴珩施令,兩隻狼青犬立馬就從司徒釗身上起開,昂首挺胸端坐在一旁,立耳吐舌,不敢造次。
馴狗的太監這才提著狗鏈子,慌慌張張跑了過來,跪下認罪:「奴才方才一不留神,誰知它們就跑了出來……請皇上恕罪,請丞相大人恕罪!」
「廢物,連兩隻畜生都看管不住。再有下次,你且將這鏈子栓在自己脖子上,給相父當狗兒子溜。」裴珩不罵狗,只是面無表情地罵人。
那太監嚇得唯唯諾諾:「是、是……」
宮人將司徒釗扶了起來,裴珩歉疚難安道:「這兩隻犬是朕從外疆新得的,據說野性大得很,底下人還沒馴明白,無意衝撞了相父,還請相父見諒。」
話說到這份上,司徒釗也不好貿然動怒,氣喘吁吁地說著「無事」,但分明還驚魂未定,哪還再笑得出來。
裴珩又關切問:「相父可傷著哪了?要不,朕傳御醫過來瞧瞧?」
司徒釗看了眼那兩隻獠牙蓬毛的惡犬,心底一陣發寒,面色仍不太好,順了順氣說:「無妨,不勞煩皇上了……正好要出宮,臣順路過去一趟便是。」
等人一走,那兩隻狼青犬又巴巴過來舔自己的靴子,親昵非常。裴珩這才將虛偽的笑意斂了,蹲下身將剩下肉包都親手餵給了它們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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晌午沒到,司徒釗就先回了相府。
夫人譚瑛聽丈夫回來,擱了硃筆,到前廳去迎接。
她接過大氅,撣去風雪,就看見了他身上那件被劃得稀巴爛的紫蟒官服:「老爺不是入宮面聖了,怎麼弄成了這副樣子?」
司徒釗一臉晦氣:「被狗撕咬的。」
「哪宮的狗竟能撕咬你?」譚瑛以為他是玩笑話。
「皇上不知從哪弄來的兩隻瘋狗,算了,不提也罷!」
司徒釗伸手讓人伺候著更換衣裳,沉肩說:「總之,今日我已向皇上提了弄月閣一事,此計一成,謝瑾以弄臣之身便再難入前朝興風作浪,必定能挫傷北黨銳氣。」
譚瑛為丈夫端來一壺薑茶暖身,挑眉確認:「那皇上,當真允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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