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敢問,是哪封軍報?」謝瑾道。
「都這時候了,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。」裴珩嗤道,轉頭示意李固言。
李固言便拿出那封「偽造」的軍報,遞到謝瑾面前:「殿下先前可有見過這封軍報?」
謝瑾極有教養地接過,快速閱覽了一遍,不避諱道:「見過。」
此言一出,群臣又是一驚。
李固言也沒想到,他一上來便坦然招認了,又逼問道:「此既為邊關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的機密軍報,您為何會事先見過?莫非,您早知這軍報是偽造的?」
謝瑾並未直接應答他,沉著平靜:「李院使口口聲聲稱這封軍報為假,那麼在下想斗膽請問,這上面加蓋的八道關口印章的真偽,樞密院可有一一核驗過?」
李固言不以為然,笑著駁斥道:「既是偽造,想來必已在這顯眼處做足了手腳,況且天下經久離亂,沿途各關口的官印都不知換了幾版,要核驗得耗費上大幾日功夫。眼前的情勢殿下也清楚,北朔要真打過來,哪來得及啊?」
「皇上,諸位大人,我有一法子,可立刻辨出這軍報的真偽。」
謝瑾用袖子優雅掩著領口,朝大殿三面依次拱手行禮,溫聲詢問:「可否,先借我一把劍?」
「他要劍作什麼……」
眾人面面相看,表示無奈。
這是長昭殿,百官不得執銳上朝,否則便有弒君之嫌,就算有心借也借不了,因此能借劍的只有皇帝一人。
可裴珩看著他,卻擺起事不關己的姿態,偏不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他台階下。
不借,他又能如何?
沒想到這時于震洲眼明手捷,他當場拔出了一名殿前司護衛的佩劍,吊兒郎當地向後隨意一擲:「接著——」
謝瑾穩准接住,笑道:「多謝於將軍。」
見是于震洲出手相助,裴珩面色稍暗,也忍氣沒多置喙。
下一刻,謝瑾握著那鋒利的劍刃,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掌心!
霎時,鮮紅的血從他的拳中汩汩流出——
「大殿下……!」
裴珩的手掌也不自覺跟著一緊,只見他的鮮血盡數滴在了那封軍報上,而血流之處,墨跡很快就開始消退不見,猶如一張嶄新如初的紙。
「血魃紙!?」
謝瑾病氣上涌,掩面先低咳了兩聲。
他再舉起字跡已不齊全的軍報,依舊從容不迫:「不錯,此紙名為血魃,取自北方噬血神『血魃』。血魃紙為軍機特供,為防信件被敵軍所截,探馬信使一旦遭到不測,可以自身鮮血隱去紙面的字跡。不過此物稀罕,自遷都南邊後,造紙局因缺少北方的原料一直無法復刻炮製,若非重大軍情,主帥都不會貿然用血魃紙來傳信。」
弄臣衣飾掩不住謝瑾的氣度,直教人心服口服。
「偽造幾枚印是不難,可要造出一張血魃紙,卻令父皇和造紙局都頭疼了多年。即使如此,李院使還要質疑這軍報的真偽麼?」
「這……」
李固言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攤血跡,心底不住發虛,又朝著裴珩跪下:「皇上,北朔鐵騎駐守大都,信使在建康停留了兩月,都是不爭事實!與這軍報上的內容分明有出入……微臣也有鐵證!還請皇上明斷!」
「朝堂之上,我信李院使所言斷然不會有假,」謝瑾又接過了他的話,目色堅毅:「唯一的解釋,就是這封軍報來得不合時宜。」
裴珩擰眉好奇:「怎麼個不合時宜?」
謝瑾的血還在流,面不改色繼續道:「此等重要的軍情,被耽誤了足有兩月余,是為不合時宜。那名信使之所以在建康停留徘徊,向我求助,正因有人從中作梗,阻攔這封軍報呈到先帝面前——」
他看李固言的眼神不知何時變了,溫和沉穩的聲色直切要害:「許是他們恃權自大,認為魯家軍不過是支防禦後勤的軍隊,發信無非是討要軍餉、調度物資。卻沒意料到,這次魯將軍居然用上了血魃紙。」
裴珩喉間低嗤,撐肘看向地上那人:「李愛卿,人家就差指名道姓了,你怎麼不說話啊?」
李固言額角瞬間有汗淌了下來。
謝瑾所言針針見血;裴珩笑裡藏刀,則是閻王催命。
本想以偽造軍報的罪名指認謝瑾,結果樞密院搬起石頭,反過來砸了自己的腳:延誤軍情,蒙蔽聖聽……
坐實哪一條,都足以端掉半個樞密院。
他一時語塞,也不知該從何辯解:「臣、臣……」
司徒釗見勢,上前替他說道:「皇上,樞密院負責軍情上達下傳,可僅憑一張血魃紙來推斷,過於草率。再者,若這軍報真是兩月前所傳,北朔鐵騎應早已攻破懸河,為何邊關一帶相安無事,沒聽到別的訊息?」
「丞相的顧慮不無道理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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