魯瑤點頭,一想起戰事,不由得憂心忡忡:「北朔軍雖還未有下一步動作,但南北戰事一觸即發,邊關一直缺少人手,我得儘快趕回去支援布局。對了,於將軍此時已在城外候著,他打算先同我父親會面,熟悉軍情商討對策後,再與三股大軍分別匯合。」
「於將軍看似放浪,行軍打仗卻十分穩當。」謝瑾朝她行禮:「說起來,還未謝過。」
魯瑤颯爽一笑:「你我之間,何必言謝,而且魯家軍被樞密院針對孤立這麼久,總算能藉此機會出口氣,要謝,也應當是我替魯家軍謝你。」
城中那幾齣戲本摺子將謝瑾與魯瑤的情史寫得纏綿緋則、盪氣迴腸,何曾想兩人私下竟是這般相處,哪像是有半點私情的樣子?
怕天色將晚耽誤趕路,魯瑤沒有多寒暄,直說道:「殿下,實不相瞞,我此次趕來建康不單是為了作證,也是想替父親、替全軍將士捎一句問:若有機會,你可願一同前往軍營?」
謝瑾:「投身軍營?」
魯瑤:「嗯,軍中的日子是比宮裡頭艱苦,可不至於受辱憋悶。都說你是難得的治世之才,帶兵打仗也定不在話下。」
謝瑾面露難色。
「殿下若是擔心我的面子不夠,又與皇上有婚約,不便開口,下月父親可趕赴建康向皇上當面提請此事。朝廷這些年一直虧欠魯家軍,他是新帝,為穩定邊境軍心,未必不會答應。」
「我並不是顧慮這些,還請瑤將軍替我轉告魯直將軍,承蒙抬愛,他的好意我心領了。」
謝瑾拱手,避開了她目光中的稍許期待:「只是,我還不能離開建康。」
「為何?」
魯瑤不解:「昨日你也在長昭殿親眼看到了,他是個心腸毒辣的暴君,連對自己曾經的心腹都能施人彘極刑。聽說太后娘娘不日也要啟程前往靈福寺清修,為先帝齋戒祈福,數月不得歸。你以弄臣的身份孤身留在宮中,無異於是以身飼虎——」
「你可知道謝雲,謝將軍?」謝瑾岔開了話。
魯瑤聽到這個名字,失神一笑:「謝雲將軍的大名,天下孰人不知。他是于震洲將軍的師兄,小時就常聽父親提起,他率領大軍十年間,北朔鐵騎從未踏入過關內半步。我出生得晚,雖從未親眼目睹過謝雲將軍的風姿,但也能想到他是何等神武睿智的人物,可惜……」
謝瑾接過她的話:「可惜,他不是戰死的。」
魯瑤嘆了口氣:「沒錯,謝雲將軍當年以叛國投敵罪論處,被逼得在返京途中拔劍自刎以明志……」
文死諫,武死戰。
謝雲是空前絕後的一代名將,偏落得個最可悲的下場。
她目光飄遠,接著說:「後來有不少將士和百姓曾為他上街伸冤鳴不平,皆被鎮壓誅殺,時過境遷,也就無人敢再提了。殿下,怎麼會突然想到他?」
謝瑾迎著風,笑意發苦:「亂世出英雄,可朝廷積弊一日不清,也無非是再多幾個報國無門的『謝雲』而已。所以,哪怕以身飼虎,我也還不能走。」
第14章 翻案
夜一深,裴珩又犯起頭疼病。
這兩日軍報案誤了不少事,御案上的摺子已堆了三尺之高,且其中多是些朝臣們互相彈劾,要麼揭發誰家的宅邸建造違制,要麼檢舉誰酒後作的詩文含沙射影,諸如此類,無趣得很。
他索性將那些摺子丟在一邊,懶得再看,命人將狼青犬牽上殿來玩。
「皇上,魯二小姐已與於將軍匯合,出了建康城。」
裴珩聽了沒什麼反應,專心拿生肉餵那兩隻狼青犬,過了片刻,漫不經心地問:「魯二與謝瑾今日在宮門外都聊了什麼?」
「回皇上,魯二小姐佩了劍,不讓人近身。」
護衛將另一情報和盤托出:「不過,昨夜我們殿前司的兄弟與魯家親兵在城中吃酒,打聽到魯二小姐此行返康,還有意勸說謝瑾投身邊關,為魯家軍效力。」
裴珩動作一頓,手還沒鬆開,肉就被狼青犬迫不及待叼走了。爭食搶奪之間,犬齒還不慎劃到了他的手指。
「真不老實。」他冷眉生惡,便起身不打算再餵了。
狼青犬察覺到主子不快,把吃進嘴裡的肉全吐了出來,也不再搖尾乞食,狹長的狼目一下子變成了圓滾滾的形狀,喉嚨里學著小狗崽發出「嗚嗚」叫聲,認錯求和。
裴珩沒理它們,面上冷意漸漸難壓眼尾的妒火,嘲道:「美人計啊,這麼好的機會,謝瑾沒答應?」
他並非嫉妒魯瑤出手幫了謝瑾,也不疑心他們兩人之間真有什麼私情。
而是謝瑾實在輕易得了太多真心——
無關權勢,無關地位,連他自甘墮入泥潭,都還有這麼多人不惜以身犯險,想要拉他一把。
可憑什麼自己替謝瑾吃盡了苦頭,艱辛在這骯髒世道活了下來,一步登天成了太子,又成了天子,仍是孤身孑然,那些對他討好親近之人只有算計和蒙蔽?
要是沒有那十五年的錯位,他才是「謝瑾」……
殿前司答不上來,只好說:「按皇上先前的吩咐,今夜已讓謝瑾搬入了弄月閣,他應沒打算和魯二小姐去邊關……」
裴珩往下自圓其說,迸出一聲冷笑,嗤道:「也是,他才跟朕作了那樣的保證,要是轉頭就跟別人跑了,豈不是太失君子風度。他這人最要臉面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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