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焦從席上站了起來,他心知這官是硬討來的,面上略有些不自在,可司徒釗既然都將話抬到這份上了,這恩還是要謝的。
「嘶。」
謝瑾忽一聲吃痛,所有人都聽見了,也打斷了秦焦的謝恩之語。
他的手被蟹鉗刺了一下,乾脆停了下來,清冷淡漠地挑明是非:「刑部與文瀾閣所轄職責相去甚遠,且刑部職務非尋常文職可以勝任,上任起碼得經過律令司、清吏司、提牢司三司的考校。秦大人從文瀾閣直接調入刑部,還輕易略去了這些步驟,恐怕也難在刑部服眾擔當要職,反而不利晉升。」
裴珩看著謝瑾,眉心的愁霧漸漸化開,又從眼尾挑起一分明艷的笑意來。
可畢竟在相府,他嘴上還是要抱怨:「這刑部的規矩,未免也太死板了些。」
其實規矩再死,也可隨權勢而易。
謝瑾從前常出入文瀾閣,對這個秦焦有些印象。若他沒記錯的話,此人是寒門出身,從前在文瀾閣就素以耿介清高出名。
他方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,故意將終南捷徑之語搬出來,是料以秦焦的性子會無地自容,至少當下要厚著臉皮謝恩,很難再說得出口。
果然,見那秦焦繃著臉就退回到座上,不再吭聲。
其他官員又議論了幾句,態度皆是中庸,司徒釗也只好說「之後再議」諸類的,不了了之。
裴珩再看謝瑾時,他又在替自己剝蟹了,那修長白皙的指節被淡黃透明的蟹汁弄髒了,沾得他的手到處都是。
他陡生壞心,就不安分地將長腿往旁側伸了過去,腳尖勾搭在他的小腿肚上,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聲戲謔道:「好一個以德報怨啊,皇兄。」
第32章 不痛
一曲舞畢。
舞女們扭腰散到了四座之中, 笑盈盈地為賓客們斟酒陪笑,好不快活。
謝瑾剝蟹的動作卻微微一僵,餘光瞥向身旁:「就事論事罷了, 皇上不必自作多情。」
他是對事不對人, 也就談不上以德報怨。
裴珩知謝瑾無趣, 不解風情,可親耳聽他撇清與自己的關係,還是不甚滿意,金靴沿著他的腿內側, 報復般地便要往上走。
謝瑾剝蟹的手漸漸不穩, 鼻尖抽出一絲冷氣, 擰眉低聲警告:「我手髒,當心到時弄髒了皇上的衣袍……」
此時宴已過半。
南邊本來民風開放, 相府這幫南臣喝多了, 關起門來常常也不講究什麼體統,不少人都離座起身,敬酒玩鬧。司徒釗也有了幾分醉意,懷裡還坐著一名衣著暴露的舞女。
「你弄啊, 」裴珩對眼前這幅穢亂的場面早已見怪不怪, 也放開了些手腳,斜著身子,愈發肆意挑釁道:「朕就喜歡髒的, 讓你弄——」
謝瑾對眼前和身下皆無所適從,呼吸漸亂了, 實在忍無可忍——
「瑾殿下,不知,在下可否敬您一杯。」
聽到有人過來敬酒, 謝瑾略有些心慌,當即收回了欲往桌下打的手,順勢倏的站了起來。
裴珩掛在謝瑾身上的那隻腿就直直掉了下去,險些沒摔。
差點被捉了個現行。
謝瑾起身,才看見眼前要敬自己酒的人居然是秦焦。
他微愣了下,便去端起酒杯賠禮,盡力恢復端肅從容的姿態:「秦大人,方才在下一時心直口快,若有不當之處,還請海涵。」
秦焦朝裴珩這邊先行了個禮,而後又向謝瑾一揖。
他面容生得清俊,可多打量幾眼,便會發覺此人身上有股厭惡看淡一切的冷意。
不過他對謝瑾倒是不失恭敬:「殿下言重了,殿下所言所慮不無道理,醍醐灌頂,是在下過於冒進了。」
說完,秦焦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以示歉意。
「秦大人客氣。」謝瑾也掩袖,將酒飲下。
秦焦似只是為與謝瑾打個君子照面,喝完酒應承了兩句後,便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。
他不與別的賓客扎堆,也謝絕了美姬款待,只一人獨坐著,實在有些格格不入。
「皇兄不覺得,這人跟你有幾分相似麼?」裴珩忽說了這麼一句。
他上次在相府見秦焦時,就莫名聯想到了謝瑾,方才見這兩人站在一處時,這種感覺便更為強烈了。
「有麼?」謝瑾微怔。
裴珩嘴角輕扯:「並非是說你們的樣貌身量相似,這些他自然比不上你的分毫,只是感覺吧……」
裴珩也說不好。
謝瑾沒放在心上,大方道:「或許吧,秦焦之前在文瀾閣也受過老師提點,大抵書讀多了,氣質總有些許相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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