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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母親……」

謝瑾步子沉重,無力跪下,望著面色猙獰痛苦的謝茹已全無血色時, 不禁哽咽。

他與謝茹母子緣淺, 哪怕在相認之後的十多年, 礙於種種原因,他們也沒怎麼往來見面, 連書信都通得甚少。

無關其他, 身為人子,謝瑾心中是有遺憾的。

總以為還有時日可以慢慢相處,可遺憾到了今夜,終究只能勾牽出他心中的絲絲悲慟之感了。

裴珩就站在謝瑾的身後, 只看了地上躺著的謝茹一眼, 雙瞳微縮,呼吸便止不住發緊。

他無從辨明內心那團複雜的感受究竟是什麼,先背過了身去, 緊繃著下顎克制,沒有再看。

他攥著拳, 將胸口的情緒壓下,傳來審刑院的人問話:「今夜究竟是什麼情況?」

官員隨即將已查明的情況向他稟報:「回皇上,祠廟每日酉時宵禁閉門, 約是今夜戌時三刻,巡夜的小廝發現正祠中吊掛了個人影,找同伴一起上前查探,才發現是謝夫人……便趕忙報官了。」

裴珩不置可否:「她真是自盡?謝茹生前都沒膽量進來祭拜謝雲,她怎麼敢死在這,也不怕弄髒了她爹的祠廟?」

「微臣方觀謝夫人的勒痕在頸部中而偏下的位置,且喉處勒痕顏色較耳後更深,據微臣以往的辦案經驗,斗膽揣測,多半應為人勒死後再懸掛於樑上,偽造成的自縊之相。不過,還是得等仵作仔細驗過後,方可有定論。」

裴珩呼出一口燥氣,心弦緊繃,沉聲叮囑:「讓耿磐親自過來接手此案,除了審刑院,刑部六司都別閒著,其他線索都要一併追查,務必要快!」

謝英武侯廟位於建康鬧市,出了這樣離奇的命案,朝廷沒法封鎖所有的消息,明日坊間定會傳開。

此案攀扯的是皇家秘聞,上月那首歌謠引起的流言還未平息,謝茹死在這時候,無疑是又新添了一把新柴。

只怕到時候流言五花八門,什麼都有,且極易被有心之人造勢利用。

唯有儘快查明真相,抓出真兇——

「皇上!」又有一官員快步走來,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裴珩定了定心:「何事?」

「臣等發現香案上,還有一封未燃盡的血書,應是兇手仿造謝夫人筆跡寫的請罪書!」

裴珩忙接過來一看,面色逐漸發沉,氣得指尖發抖,直接將那半封血書揉成了一團,咬牙罵道:「真是,其心可誅……!」

謝瑾聽言,暫從悲傷中抽離,起身走了過來,神色凝重地望向裴珩:「上面,寫了什麼?」

-

不出意料,第二日起,謝茹於祠廟上吊自盡、以死謝罪的消息,就傳遍了建康各大茶樓、戲院、酒館和客棧,連城中的說書人都講起了新話本。

茶樓客滿,醒木「啪」的一拍。

「上回說到,這謝茹謝夫人因謝雲將軍英靈顯靈,入夢受到感召,因此獨身前往英武侯廟,跪在父親神像含淚悔過。她良心發現後,深知自己罪孽深重,愧對先祖,無臉面苟活於世,便將三尺白綾往這麼那橫樑上一吊——」

底下聽者不無議論:「謝夫人所犯究竟何罪,莫不是真應了先前那首歌謠所言,謝瑾其實是北朔人的種?」

「可不嘛,謝家何等忠烈之名,連八十歲的謝老夫人當年都以身殉國,可謝茹卻為苟活,給北朔人生了孩子,能不丟臉嗎?便是謝罪自盡,她也得下十八層閻羅地獄!」

「我要是她,早一頭撞死算了!非得舉國上下議論起來,她才覺得沒臉了?未免也太遲了!」

也有人可憐謝茹:「聽聞她是被迫入的北朔軍營,當年受北蠻姦污,也是怪可憐的……」

說書先生一咳,又重新吸引回眾人的注意,抑揚頓挫道:「相傳,謝夫人於自戮前,曾留下一封親筆血書,那血書可謂是句句錐心、字字含淚啊,說她在北朔軍營受辱,是被逼無奈,可她千不該萬不該,是對腹中骨血生出舐犢之情,以至於生下了前任北朔王的兒子!她要是不自戕謝罪,來日怎麼面對上萬謝家軍的忠魂!」

至此,樓中譁然一片。

「如此說來,謝瑾不僅是北朔的種,還是北朔王室的……」

「那咱們朝廷豈不是一直在為敵國養虎!」

「謝茹尚知道以死明志,那謝瑾怎麼還有臉面在皇宮中,心安理得吃著我們大雍百姓的供奉!」

「先前不就一直有傳聞,當今皇上與謝瑾以兄弟之名,行苟且之事!什麼德才兼備,不過是同他那浪騷|母親如出一轍,以色侍人的貨色罷了!」

……

流言蜚語不休,朝野內外這幾日都不太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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