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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康王四十三年,齊湣王起兵伐之,民散,城不守。宋王奔魏,死於溫。遂滅宋而三分其地。」

「見祥而不為祥,反為禍。《左傳》也有言,『多行不義,必自斃』。你欲使他滅亡,不讓他先生出自己已經高枕無憂的錯覺怎麼行?」

就像他現在窩囊地窩在王府「養傷」,也是出於這樣的考量。

他得讓京中諸人都覺得自己傷重得要死了才行。

嬴濯轉瞬領悟兄長的意思,喜笑顏開:「是阿弟愚鈍了,阿兄教訓得是。」

嬴澈微微頷首:「回去告訴駱華纓。」

「事情只是一時沒有進展,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進展。讓她放寬心,留著自己的命。為了虞伯山和他爹這樣的……」

他一時沒有想出合適的詞彙,駱超雖愚,叫虞伯山一比也被襯托出個人樣了,到底他也是被冤枉的一方,便將這話剎下,改口道:「為了他們自殺,不值當。」

一時嬴濯去了,令漪卻奉著湯藥走了進來,好奇問道:「王兄,你方才和二公子在說什麼啊,我怎麼還聽見華纓的名字呢?」

這段時間令漪都住在雲開月明居中,與他同起臥。為的是方便照顧。若有公文奏章需要他過目,有時,還得由令漪念給他聽。因此,她也耳濡目染,略知道了些朝事。

他背上有傷,不能亂動,白日的多數時候是側臥著,方便進食和飲藥,是以身邊早留了位置給她。此刻唯在床板上輕拍了拍,她便會意地走了過來,在他身邊坐下了。

「沒什麼大事的。」他笑了笑,將方才的事情說與她,怕她多心,又勸慰道,「不過這也不要緊,我早就料到事情不會有結果的。那些妓女也是可憐人,害怕虞氏、不肯為駱華纓作證也情有可原。」

「只是,你的華纓一心求死,我少不得用這件事情將她釣住。她既上告,也能名正言順地在牢獄中多待些時日。」

——畢竟,雖然這次沒查出什麼來,但此事可還沒有結案,駱華纓這個原告自得活著。

大不了,他讓阿濯在程序方面多拖些時日,這種事可好找茬了,什麼文書的措辭不合理啊、程序錯誤啊,就是拖到明年去也不是什麼稀罕事。

令漪聽完,有些失落地垂目,沉默了。

片刻之後,她抬起頭來,像是鼓起勇氣般輕輕說道:「王兄,這件事,可以讓我去t花月樓試試麼?我,我想說服她們為華纓作證……」

「你?」嬴澈皺眉。

他下意識想說花月樓那種腌臢的地方豈可踏足,但想到她最在乎的朋友就曾在花月樓中待了十年,這樣的話便沒有出口。

只道:「此事不急,你一個良家女子,去花月樓,外人瞧見總會說閒話。說不定,還會被虞琛抓住大做文章,你不是最害怕外面的人說你什麼了嗎?我們或許可以從別的地方想辦法,只要結果是扳倒虞氏也是一樣的。」

「不一樣的。」令漪輕輕搖頭說道,「王兄為什麼會認為有了這件事華纓就不會再尋短見?說明你也知道,她最在意的就是此事,這就是她的心愿,她想要給她的母親討一個公道。扳倒虞伯山並不是她的目的,替她母親討回公道才是。」

「有什麼不同呢。」嬴澈不解。

她還是堅持道:「就是不一樣的。」

「就好像我父親這件事。以前我覺得,只要父親能入土為安就好了,不管朝廷有沒有為他平反,只要他能從北園裡遷出來,不再背負叛國的罪名,我可以接受折中,說他當年是糊塗也好,好心辦錯事也好,只要朝廷恩准他從北園裡遷出來,那麼,我可以不在乎他身上那些沒有洗淨的冤屈。」

「後來,是王兄告訴我,會替父親徹底翻案,洗刷冤屈,我想,這樣才是對的,因為我父親本就沒有錯,錯的另有其人,我父親本來就是清白的,我為什麼要允許旁人給他潑髒水。潑一點髒水和一盆髒水,難道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?這是原則性的問題,我絕不可以妥協。」

「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。濟陽侯固然該死,他的罪狀也不缺姦殺華纓母親這一樁,我相信將來王兄定會殺了他的。但於華纓和她母親而言,這就是最重要的一樁。我們不該讓他給華纓母親潑髒水,更不能無視她母親遭受的苦難,讓這事就這麼混過去,這對她何其不公平呢,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。」

她說這話時語氣雖輕,望著他的目光卻十分堅定,柔而不屈,整個人都好似發著光,是他從未見過的柔韌模樣。

嬴澈微怔了一瞬,心口泛起微微的熱意,目光也變得柔和無比。有如夕陽親吻河面漾開的金波,脈脈柔情。

令漪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,不解問道:「怎麼了,是我說錯什麼了麼?」

「沒什麼。」他回過神來,笑笑道,「我只是覺得,你好像變了些。」

「我變了麼?」

「嗯,變得……成熟了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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