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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女不明所以,但見著她面色陰沉得像要滴下水來,下意識便伸手去勸阻,嘴裡急著:「娘子這是怎麼了?」

「讓開。」

阮窈絲毫不理睬她,也不顧燃得正旺的火,手裡握著火鉗便去砸攪爐底的炭。

「到底在哪裡……」她眉心緊蹙,身子也不由自主越俯越低。

除了火盆,她想不出別的不對勁。

許是太過全神貫注,腳步聲直至近前她才陡然察覺。

來人步伐有幾分急,還不待阮窈看清楚,便被他一把扯了過去,手裡的火鉗也瞬時被奪下,「咚」的砸落在地。

鼻端聞見熟悉的苦藥味,她身子立刻有些發僵,幾日前那段不堪的記憶也即刻復甦。

阮窈別過頭去,心中的惱恨未曾消減幾分,反而愈發濃重,像是淬了毒的枝蔓,遮天蔽日般瘋長。

「這個薰爐里並未添藥。」裴璋語氣坦然,嗓音沉靜的仿佛帶著一絲窗外的雪氣。

那便是在旁的薰爐里添過了。

她指尖發顫,猛然攥緊了拳,忍不住仰起臉盯著他:「為何要對我用這種手段?」

「不過是不願見你傷著自己罷了。」他長睫下斂,掃了她一眼。

當真是冠冕堂皇,她如何會傷到自己,便是要傷,也該是傷他才對。

許是見她神情極為憤然,裴璋微一斂眉,「方才你的頭髮就險些快要垂到爐里。」

阮窈皺著眉,沒有說話,掙開他的手便自顧自朝房裡走。

她心上沉甸甸的,像是壓了層濃厚的陰雲,說不出的煩悶。

不僅僅是為自己,也是為了旁人。

齊慎被裴璋殺了,那阿娘呢?阿娘又可還安好?

她們母女千辛萬苦才得以重聚,不出三月便又被迫離散,連彼此的生死都不得而知……

裴璋並不惱怒,反而令人傳了膳,又拉著她的手在桌前坐下。

她滿腹心事,味同嚼蠟,筷子一番挑挑揀揀下來,入口的菜色寥寥無幾。

而裴璋為她布的菜,更是被泄憤似的堆在桌上。

一顆,兩顆,三顆……

眼見得他目光微微沉下,抿著唇不言語,阮窈又突如其來地感到一陣心慌。

裴璋不是齊慎,更不是謝應星。

他雖說著不會傷害她,可她卻是一個字也不敢信的。

「我飽了,」阮窈悶聲說了句,匆匆忙忙便要離開。

「窈娘。」裴璋喊住了她,慢條斯理地輕拭唇角,「隨我去書房。」

她只覺著裴璋又要折騰她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卻一點法子也沒有,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,還是不得已跟著他進了書房。

書房內更為溫暖如春,阮窈沉默地坐在軟墊上,手指則縮在衣袖裡,不斷絞著袖緣上所繡的花樣。

裴璋眸色沉沉,目光落在她身上,又出門對侍者說了些什麼。

盛著糕點的食盒與牛乳被送進來的時候,他手指貼上杯壁,試了試熱意,隨後指節輕輕在茶桌上敲了敲,示意她過去。

「睡了這樣久,不餓嗎?」裴璋緩聲問了句。

阮窈猶豫了片刻,還是走到書案前,依他所言匆忙咽下兩口熱牛乳,忍不住低聲問他道:「我阿娘……如今怎麼樣了?」

「自是安好。」

裴璋伸手,輕柔地攏了攏她鬢邊幾縷散亂的髮絲。「齊家給了她一筆銀錢,也為她安置了住處。」

她鼻尖又酸又澀,望了一圈這書房古樸雅致的陳設,竭力忍下心中的怒火,「這兒究竟是哪裡?」

存竹樓她曾去過的,內里分明不是這個樣子。

「嚴靈院。」他默了默,淡聲道:「我幼時隨母親來清修,便是住在此處。」

阮窈聞言面色更白,不吭聲了,更無半分興致用糕點,只是低下臉,不願看他。

隨後她聽見裴璋似是極輕地嘆了口氣,伸出手,抱著她在書案前坐下。

他的手臂和懷抱分明很輕,可又像是烙鐵,令她全然掙不得。

「你既不肯用膳,便習字靜心罷。」裴璋嗓音清冷,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著她的耳朵。

阮窈盯著他,一張臉緊緊地繃著。

「你可知我表字為何嗎?」他柔聲問道。

「……伯玉。」她咬了咬下唇,看著書案上的紙張。

裴璋笑了笑,提筆蘸墨,緩緩寫下對應的兩個字。

他筆法雋古端方,亦不失筋骨,字是極好的字,她挑不出什麼毛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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