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賓客名義上是為弔唁而來,實則又有誰會真正關心無關之人的死活,都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。

著實是無趣至極,令人厭倦。

府內的治喪之禮結束後,道觀中另外還要做渡化的法事。裴璋也依照叔父與祖母的意思,去到觀中。

名為守孝,實則也是暗罰,令他在觀里謄抄經書、反躬自省。

夜風徐來,到了燈深漏靜之時,裴璋才將毫筆擱在木架上。

「去將她帶過來。」他神色溫和,語氣也是平靜的,好似半分怒意都沒有。

重風卻不知為何,心上莫名一緊。

阮窈被從裴府帶來這座道觀里,於她而言,並沒有什麼區別。

總之都是關在狹小的暗室里,且此處還有她最為不喜的降真香,不僅不能使人心靜,反而總令她生出一股想要縱火燒了此處的怒氣。

然而這股心急火燎的躁怒,卻在她見到裴璋之後,很快就像是被澆了盆雪水,熄得只剩幾縷煙。

他只著了一襲素白的直身喪服,正溫溫然望著她,甚至笑了笑。

「窈娘,你過來。」

阮窈好些天沒有見他了,在此之前,也預想過許多二人再見,他會如何訓誡自己的景象,幾乎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慄。

然而她沒有想到,經過這樣多的事,裴璋待她的樣子,甚至可以說是……溫柔。
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
阮窈咬緊下唇,動作很慢,一步步走到他身前。

這間房似乎位於觀里最深處,也不算大,有書案、也有供人歇息的床榻。而她走近了,才發覺裴璋腿上覆著厚實的絨毯,想來是腿疾仍未康復。

主子在服喪中,照看阮窈的那名侍女早給她換了衣衫,害怕惹得裴璋不悅。

她同樣是一身素白的裙,發上幾乎未戴簪釵,面孔在燭下如同蒙了層玲瓏輕輝。

原是嬌美無匹,只可惜眉眼間卻噙著惶惑不安,額上也隨之浸出細薄的汗。

裴璋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,隨後修長的手指動了幾下,便輕巧解開了她手上的鎖鏈。

他又凝思想了會兒:「窈娘,」他略微一頓,柔聲道:「同我說一說,你腦海里與我有所關聯的事。」

阮窈顯見得一愣。

她本以為他會問詢自己那日逃跑的事,可他為何隻字不提?

「公子……不曾生氣嗎?」她實在忍不住,問了句。

「無論你做什麼,我都不會再怪你。」裴璋無聲地笑了一下,目光里甚至有一絲無可奈何。

阮窈看了他一會兒,只好絞盡腦汁去思考他想要聽些什麼,然後編造出答案交給他。

燭火映著他如同黑玉的眼,她被盯得心裡一顫,下意識避開視線,看向另一側的牆。

牆下正燃著一座陶製百花燈。

這燈捏得像是一座仙山,有山海靈獸環抱於底。羽人則伸張雙翼,騎坐在燈枝上,本是取自引渡亡魂羽化登仙之意。可羽人模糊不清的臉此時被燭火照著,分明像是一個個青面獠牙的惡鬼。

阮窈愈發感到莫名不安,嘴裡乾巴巴地說道:「……琅琊郡的中秋自是比不上洛陽熱鬧,滿河的水燈……我們那時一同在水裡放燈……」

裴璋薄唇輕抿,垂下眸,望著自己腿上的絨毯,忽然溫聲問了句:「你當時在燈里許的願的是?」

她一時接不上話來,不由啞然了一下。到底是隨意寫的,如今隔了這樣久,又怎能還記得……

這幅神態落入裴璋眼裡,他下一刻便反應過來,阮窈早已不再記得了。

記得的人唯有他一個。

裴璋本想開口告知她,可轉念想想,時至今日,也再無所謂了。<="<h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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