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淵峙從他手臂上抬起頭來。皓白手臂黑暗裡也能瞧出紅了一大片,可憐極了。
顧淵峙俯下身去,將唇輕輕印在了這抹紅上,像是引頸就戮。對不起。
師兄,是太舒服了。
謝仞遙第二日醒來的時候,還沒忘看一眼顧淵峙背上的傷,見傷口真的沒有裂開,這才算徹底安下心。
給顧淵峙抹的藥是王聞清親自給的,聽說是他們落瓊宗藥修研製的藥,外頭千金難買。
王聞清說得神神秘秘,也沒告訴他們藥膏是什麼藥做成的,但抹上去卻很見效。不過三四日,顧淵峙背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脫落。
不嚴重的,像是謝仞遙身上的擦傷,只抹了兩日,便已大好。
等顧淵峙也好得差不多了後,王聞清終於放兩人出了客棧。
客棧臨街而建,一出門就是條寬闊熱鬧的長街。他們在的這個城喚作定水城,因緊鄰通天海,有著懷山大陸最大的平順港口,平日裡便是五大陸修者凡人來來往往,比很多內陸城鎮都要熱鬧。槐寺鎮是依靠著萬州秘境而生的山野小鎮,定水城才是能窺見五大陸真正風景的一角。謝仞遙出了客棧,就被蜂擁而至的熱鬧沖花了眼,看過去全是摩肩接踵的人頭。只走了幾步,接下來往哪去謝仞遙都不知道。
幸好他身邊還有顧淵峙。
顧淵峙也是第一次來定水城,和謝仞遙的暈頭轉向不同,他擠進去了人群,像是魚入水,一下子便找到了方向。
他帶著不知道往哪去的謝仞遙,從人擠人的長街里拐了出去,不過片刻,擁沸的長街就被兩人甩在了身後。顧淵峙帶著謝仞遙走了三四條巷子,就找到了另一條東西齊全,但人卻不那麼多的街。「你來過這裡?」他熟悉的謝仞遙不由得問他。
「沒有,」顧淵峙見他震驚,對他笑了笑,讓他瞧前面,「師兄看那裡。」
謝仞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,是剛支起來的一個攤子。擺攤的是個小伙子,瞧著不過十幾歲的模樣。「他和我們一樣,從剛剛那條街上而來,」顧淵峙溫聲給謝仞遙解釋,「那條街上也有個一樣的攤,攤主應當是他娘。他娘瞧著動作嫻熟,我聽見他娘訓斥他等會兒擺攤時機靈點,之後他就推著小攤來這邊了。他還生疏,擺攤的地方應當是個也熱鬧,但人不多的地方。」顧淵峙帶著謝仞遙朝他的前走過去:「我就在他身上下了個訣,帶著師兄一路跟到了這邊。」兩人到了攤子前,顧淵峙給了他銀子。年輕人沒想著今天開張得這麼順利,眉開眼笑地給兩人炸了一份吃食。他不太會說話,遞給顧淵峙時笨笨地說了一句:「小心燙哎,沒有刺,不用怕。」
「不過是些小聰明,」兩人從攤子前走開,顧淵峙將手裡油紙遞給謝仞遙,「師兄下次也就知道了。我見他們家油好,魚也新鮮,炸出來的應當好吃,師兄嘗嘗味道。」謝仞遙低頭看過去,油紙里包著的,是幾條炸好的小魚。是從通天海里撈出來的小魚,沒有刺,謝仞遙咬了一口,唇齒生香。
一口小魚下肚,謝仞遙從踏進這個世界開始到現在的茫然無措一下子消失了許多。
滋味齊全的食物下,他才覺得這個世界的熱鬧與喧囂真實了幾分,它們與自己相聯繫,昨日已遠去,這並非在夢中。謝仞遙咬著小魚,抬眸仔仔細細掠過長街灰褐色的瓦片和白牆,最後回到了顧淵峙身上。顧淵峙正帶著他往下一個地方走去。謝仞遙發現他是個會生活的人。
在謝仞遙還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,顧淵峙已經知道了定水城裡哪個地方好玩,哪家店裡的東西不宰客又好吃。他在市井裡摸爬滾打地長大,和宗門世家裡不染塵埃的修士不同,顧淵峙能近乎精確地感知到最平常萬物中的趣味性。
這是一種強大、野蠻又自由的生命力,接近烈日。
他不私藏地將所有的一切都與謝仞遙分享。謝仞遙在這個下午,被他帶著一點點觸碰到了這個城市,以及這個世界最生動的快樂,最終再融入這個世界,真真正正地屬於這個世界。兩人在黃昏的時候上了定水城最高的塔。
謝仞遙坐在塔頂,面前就是無邊無際的通天海。
通天海深處是濃稠漆黑的天,外圍卻無害的和平常海面一樣,浩大磅礴的日頭正沉進去,金黃的光鋪滿天際和粼粼海面。浮光躍金,靜影沉璧。
謝仞遙剛吃飽飯,被海風一吹,有些發困,便半垂著眼睫。顧淵峙站在他身後,正給他束髮戴冠。
謝仞遙並不會這些,他平常就拿個髮帶給自己一綁。顧淵峙一直想給他買個束髮的冠,今日終於如願。
謝仞遙的頭髮比常人都豐盈得多,顧淵峙手指滑過他耳畔,似乎是有些癢,惹得謝仞遙一躲,好不容易歸置好的碎發就又從他指尖東逃西竄完了。
顧淵峙就耐心地重新來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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