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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郢皇室式微,天下烽煙四起,各路諸侯群雄圈地為王。近十年間,兵力最盛、發展最快的當屬原蘭州的煌武軍。

初時領頭者江懷懋不過一小小亭長,歸屬在太守麾下,抗擊西邊的羌族。奈何太守無能膽怯,只思官職不顧民生,任由西羌越境搶奪,自己粉飾太平只作無事。

江懷懋看不下去,以二十馬匹起勢,殺太守,抗西羌,數年間聲明漸起。

元豐五年,江懷懋已經擁兵六萬,在蘭州占了州牧府,自封蘭州牧。至此朝廷方才重視起來,派太尉蘇致欽前往頒布任職詔令。

太尉掌一國軍政,原無需勞他親往。如此重禮,自是為了安撫拉攏江懷懋。

蘇致欽深知朝廷人才凋零,尤其武將難求。他自己便是個典型的例子,家族早已從文多年,只因朝中少人可用,不得已二度披甲從戎以匡社稷。

而他初見江懷懋,便知其乃良將之才。只是勇武有餘,謀略不足。蘇致欽憂國愛才,遂用心教授。江懷懋感念其教導點撥之恩,至此只當是底下官吏無能,蒙昧君上。遂一心臣服,供蘇致欽驅遣,為朝廷東征西討,南征北戰。

直到元豐八年蘇致欽病故,換人接手太尉一職。新任長官一派看不起布衣出身的江懷懋,多番與之為難,尤似當年的蘭州太守。江懷懋便舊事重演,再行殺招,至此領雍涼兩地兵甲,竟達二十萬之多。

天子惶恐,惴惴不安,只得順勢賜酒泉郡官府邸、加封永成侯爵位以作安撫。

翌年,元豐九年,蘇致欽之子蘇彥奪情出仕,自薦出使涼州,與江懷懋共治州郡。既行監察之責,亦撫怨懟之心。

原本十六歲的少年,並未被那個已經戰功累累的將軍放在眼中。只因蘇致欽之故,得了兩分禮數。

然真正讓彼此交心的是當年邊地大旱,接連天災。朝廷賑災款項遲遲不到,未幾又遭西羌侵擾,可謂天災人禍兩面夾擊。蘇彥遂開私庫賑災,又為江懷懋供應糧草,布置戰略,共同抗敵。

元豐十年夏的一場戰役,西羌退出邊地六百里,乃大郢朝十數年間從未有過之大捷。江懷懋威名愈盛,蘇彥一戰成名。

天子趙徵且喜且憂,急召蘇彥回京,後得蘇彥《擇賢論》,又聞蘇彥力保江懷懋乃罕世之將才,其忠心可表,方勉強安心。只是終究難以放下戒心。

故而,元豐十三年,在朝臣幾番建議下,生出聯姻之舉。譴胞妹舞陽長公主之女,安慶翁主陳婉嫁與江懷懋。

蘇彥北行送嫁,便是送表妹完婚。

世家貴女入寒門為妾,多有不甘,奈何皇命之下不得不遵。然酒泉郡華堂之上,面對其髮妻主母一身青衣,銀簪玉釵,無半點喜色之態,安慶翁主端在手中欲敬的茶水僵了片刻,一聲“姐姐”在唇口滾了數次未吐出。

卻是一瞬的遲疑,一聲“阿母”在堂上響起。

諸人俱驚,齊齊掃向聲音的來處。

見得隨在蘇彥身邊的小姑娘邁出半步,朝向高堂升座的青衣婦人,又喚了一聲“阿母”。

她走丟時將將三歲,流浪兩年,在蘇彥身邊近三年,已從一個垂髫稚兒長成半大的柔美少女。她記不清生母容貌,唯記得她永遠一身青衣,簪一枚裸紋銀釵於濃密烏髮挽就的鬟髻間。

這廂細看,到底不同,婦人已生華髮,縷縷夾在青絲里。面泛疲態,容顏衰敗,望之已近不惑。

江見月來時路上聞蘇彥講過,江懷懋剛至而立,他的髮妻小她五歲。二十又五,是一個女子年華正盛的時候。

華堂目光齊聚,她意識到自己唐突,又恐給蘇彥徒增麻煩,只索性站出,拱手向主人致歉,道了聲“晚輩失禮”,後垂眸退回蘇彥身邊。

蘇彥知她心思,將她半掩身後,“此乃在下學生,幼時與母失散,只記得生母愛著青衣,今見夫人,這廂冒犯了……”

“玉姐兒——”蘇彥的話沒有說完,堂上婦人便一聲驚呼,踉蹌奔來。一把抓住女孩,翻開她衣襟,尋她胸膛一枚拇指大小的梅花胎記。

果然,心頭印記,花開五瓣,落在瓷玉肌膚,尤似紅梅映白雪。

婦人渾濁雙目泛出淚花,如燕雀護雛,攏緊她衣衫,又觀她容貌。

孩子年幼不記生母形色,母親卻難忘稚子模樣。

分明就是當年輪廓。

她枯瘦五指撫上女孩面龐,指腹顫顫落在她左眼下方,眼中悲喜不定,口中喃喃自語,“這處該是一顆淚痣,如何、如何……”

女孩杏眼通紅,眸光掃過蘇彥,最後落在婦人面上,低聲道,“去歲玩鬧,不慎磕破,面留微痕難消。師父憐我,以金粉為我繪新月,掩瑕增色。”

“……吾兒!”婦人攬子入懷中,貼面磨鬢,仰天咽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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