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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是為他,婕妤就不必開尊口了。”蘇彥晃著撥浪鼓引逗孩童,“少府為九卿之一,年奉二千石。他到任不過一年,城郊宅邸搜出萬石不止,更有黃金五十斤,白銀兩百斤。而他所得官中恩賜,祖上余財、往昔俸祿,三者統而算之,尚不足五千石,十金爾。如此貪污數目,足矣死罪。他供認不諱,已經畫押。御史台亦已封卷,無有贖罪之可能。”

“你故意的!”陳婉遠山眉拱起,步搖晃動纏上髮髻,勉強壓聲道,“你莫欺我不懂律法,我也曾閱過,即便定案,封卷時間根本就是由你們御史台自己把控的。你這般快封卷,分明就是故意為之。”

“御史台既有自主擇定封卷時辰的權利,臣便是依律行事,何論故意二字。”蘇彥抬眸看她一眼,把撥浪鼓還給孩子,溫聲道,“乖,到你阿母身邊去吧。”

陳婉上來牽過孩子,強撐笑顏與他抵額親昵,卻見蘇彥站起身,朱袍沐光,身影修長。在她三步外,如玉山巍峨,潔潔而立。

風裡又起他的話,貫入她耳際。

“但杜亮之卷案封卷,臣確是故意的。”

“你——”陳婉口喉如堵,思緒散亂。

明明是自己找上門來,卻惶惶啞口不得言。

“沒旁的意思,就是給你京兆陳氏一個警告。”蘇彥轉過身來,“我知道,我封閉禁中審案,你父兄話頭遞不到我處,便譴了你來。說白了,你父兄要保杜亮,也非真要保他的命,不過是好不容易在九卿中有了自己的人,欲給雍王添勢罷了。話說回來,臣雖提出限制贖刑罪,但還不曾真正通過實行,你們陳氏要保一人,律法之內,贖金足夠,臣自可抬一抬手。但是,臣抬過手了,是婕妤自己不要的。”

陳婉避過蘇彥愈漸銳利的目光,且怯且撐,“表兄何意?”

蘇彥這回將她看得久些,冷嗤道,“從正月間陛下與臣提起,欲擇你陳氏九郎配與端清公主以沖喜,到二月間少巫入公主府作法,我都給過你機會。”

“你莫與我說不知陳九郎品性,長安城十八坊銷金窟里拿著五石散當膳用的混帳,你是抱著什麼心思敢提議讓他娶天家公主的?我攔了這姻緣,道的是你不知他已有婚配!此乃其一。”

“其二,少巫入公主府作法,欲借作法之機在府中埋下寫有陛下生辰八字的桐木人偶,以布巫蠱之術,以此為引陷害安王,當他二人同謀,可對?前五次作法後,我清理九華閣院落搜出一回,東西暗送你宮中,你卻絲毫不知悔改。至最後一回人數多至八十一人時,還敢故技重施。我到底還是容崔太僕打死了藏納人偶的少巫,毀了人證。”

“我以為,至此兩條人命,能讓你們收斂些,結果呢?”

話之此處,周遭靜了一瞬。唯有孩子手中撥浪鼓不慎落地,發出“咣當”一聲,格外突兀。

年輕的御史大夫迎面往帝妃處走去,冠正袍平,神色溫和,將撥浪鼓撿起,含笑遞給幼子。

然笑不答眼底,話輕而淬冰。

“結果你們變本加厲。你竟以公主年幼捕蛇之技,誘安王捉蛇入抱素樓與公主玩樂,事前又派人換以沒有去除毒牙的蛇。”

“我……”陳婉咬唇搖首,兩手幾欲抱不住孩子。

蘇彥伸手拖住孩子,示意她站穩,“你不必否認,當年公主在樓中捕蛇,在場就三人,我與公主皆未與人言,便只有你。”

“對,是我。”陳婉深吸了口氣,抱緊孩子,強做無懼狀,“雙王奪嫡,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。父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。不過是我先動手罷了,我總不能束手等著安王拔刀砍過來吧!反倒是你,蘇氏乃士族首領,統領世家門閥,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嗎?”

日頭微偏,午後陽光穿過茂葉層,投下斑駁陰影。

“你不必激我,亦不必試我。”蘇彥愈發平緩,尤似幼時給她溫書複習,將話語重來,“我蘇氏傳世九代,前五代先祖以軍功立世,平山定江,從未參與黨派之爭;後三代先輩建起抱素樓,育文官入朝野,亦不曾偏頗擁護;故而到我手中,亦是如此。”

他走過一步,背對陳婉,抬眸望“清正剛阿”四字,“天下至尊位,你們但憑本事,無論何人上位,我蘇氏一門都會稟承先祖遺訓,用心輔弼。”

“但是——”他轉身盯住帝妃,“莫碰端清公主,否則我能斷一個少府卿杜亮,也能斷旁的。”

秋風拂又歇,地上人影動又止。

“表兄之言,我記下了。”陳婉終於頷首,“只是有一事我實在不懂,明明你我才是姨表至親,吾兒才是你的外甥,一個端清公主,如何值你這般維護?”

類似的問題,趙謹也問過。

如今陳婉又問。

蘇彥卻覺莫名,他對她好,為何需要理由。

……

這日之後,雍安兩派爭鬥依舊,只是江見月的日子確實安穩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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