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大魏兵甲已過四十萬,其中煌武軍三十餘萬,蘇家軍接近十萬,還有一部分便是趙家軍。
趙家軍前頭共計兩萬,這五六年間,卸甲致仕者近半,而剩餘一萬餘人分散在煌武軍各處,有在西線梁王處的,有在漢中蘇家軍處的,而其中大部分都在東北幽冀一帶。
蘇彥的暗衛傳回來的消息,這萬餘人品階都不高,七成兵甲中為將領者最高不過八百秩校尉,而三成皆是伙夫,軍醫,御馬者等。
蘇彥閱卷畢,心中安定不少,如此趙家軍便不再有戰力,對女帝亦不存在威脅。然到底是老牌軍士,也立過功勳,且回去上疏請求加恩之,如此可再增天子仁德。
五月中旬,蘇彥領剩餘兩萬兵甲回來長安。
走時是景泰八年的五月,如今已是景泰十年五月,光陰打馬過。
城門口的鑾駕上,昔年少女已經有了婦人模樣,和純粹至極的帝王威嚴。即便是隔著十二冕旒,蘇彥一眼望去,她的眉宇間亦皆是冷肅莊寧的迫人神韻。
五月初夏,日光晃眼。
蘇彥有些恍惚。
他的左掌間,還握著那截青絲。
那是景泰二年的年關,十四歲的少女情竇初開,冒雪奔赴杜陵邑,同他說真心。她將一截青絲放入他手中,說,“師父,皎皎喜歡你,你便不能喜歡旁人。”
他將青絲還給她,將她訓斥了一頓。
後來她氣跑了,屋中地上留了這截青絲,他鬼使神差地撿了起來,留存至今。
她歸還了鐲子,玉佩,拿走風鐸。
幸得還有一截她已經忘記的青絲,尚留他手。
蘇彥掌心濡濕,面上浮起溫柔笑意,隔光影看見江見月款款向他走來。她越走越急,冕旒搖曳,赤珠作響,如花笑靨比陽光還明艷……
他幾欲蹙眉讓她停下,諫她為君者,端也,禮也。
然暖風拂面吹醒他,高昂的心緒刺激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,他終於回神,她尚在城門口,端坐鑾駕中。
他看到的是景泰四年,他從新城歸,來此迎候他的少年女帝。
是君主,但帶著滿腔珍貴的情意,不受控住奔向他。
而非眼下,她從鑾駕出,未往前踏一步,只含笑舉杯,道一聲“丞相辛苦。”
“謝陛下厚愛。”蘇彥隨她飲酒畢。
垂首看她重上鑾駕,待鑾駕先行,方策馬伴駕,入皇城回禁中。
他將那截青絲藏入腰封,餘光瞥見鑾轎中眉目沉靜的人,忽想起那一旨詔書,想起抱素樓中的臨行別宴。
她問,“悔不悔?”
彼時不知情貴。
蘇彥,你悔不悔?
作者有話要說: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第71章
這日, 丞相歸來,女帝按例賜宴昭陽殿。
尚與除夕那晚一樣的規制,凡六百秩及其以上將士,皆可入殿參宴。而坐次排序,亦未曾改變,左側坐高官,右側置宗親。唯一的不同是女帝這日沒帶小皇子同行,只一人獨坐高台。
蘇彥幾回掀眸看她, 都覺同夢中除夕一般模樣,只是少了孩子在懷。念及孩子, 再過兩月便滿三周歲了。
三周歲的孩子, 當是能跑能跳, 可讀書念詩,是該擇文武老師的年紀了。他本能想過, 回神卻又憂慮, 不知孩子身體如何,薦回長安的醫官又被錄用了多少。
他是這日午後抵達的長安,因連日舟車勞頓, 傷口部分裂開, 遂在府中換藥稍歇了片刻, 沐浴更衣後方匆匆赴宴。尚不知京中具體情況,更遑論身在禁中的母子二人情形。
在建業城中養病的時候,他遇過一位原東齊守寡的宗婦,獨自養育一個五六歲的孩子。誥命在身的婦人,總也是奴僕侍者無數,但她看著還是要比尋常同齡的女郎蒼老些,才二十六七的年歲,望之已近不惑。
聞人說,雖有僕人環侍,然孩子自小患病,她又事事親為,心力耗損得快些,自然也就老得快些。
人母育子,十中八|九都是血肉以飼。
這樣想來,蘇彥不由重抬眼眸,再看御座上的人。
她看著氣色很好,眉宇間並無疲態。將士敬酒,亦是言笑晏晏;朝臣恭贊,便舉杯共飲;亦有幾回同他眸光相接,勾起唇角淡笑。
此間和樂得讓蘇彥有些恍惚,又仿佛當真歲月如梭,恩怨隨風散。
若當真如此,他亦不覺什麼。從前都是她奮不顧身地在愛,如今不過是換他來。
然直到酒過三巡,女帝提前離宴,蘇彥方看出些許端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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