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則是江見月出殿上鑾駕時,手扶的不是大長秋,而是一少年兒郎。少年綺年玉貌,蘇彥卻不識此人。只在驚詫的一瞥眼神中,見江見月與他和顏輕笑,甚是熟絡自然。
而送帝畢,諸臣重回座上,他掃過眾人,不論御史台,便是一些尋常官員,皆面色凝重,灌酒強壓慍色。
蘇彥略寒暄了片刻,以舟車勞頓為由,亦提前離席。只出來時,以目示意薛謹。
這日乃薛謹在中央官署輪值,蘇彥便留在此間等他。
薛謹來時,蘇彥正在看近半年的朝政卷宗。
輪值的清輝殿中,燭台高燃,將青年郎君的身影拉得狹長,面色襯的雪白,半點血色全無。
薛謹不知他有傷在身,只當是昭陽殿外的人,和如今案上的卷宗,刺激了他。
薛謹原要比旁人還清楚些他與陛下之間的糾葛,遂索性開門見山道,“陛下今歲三月方開的聞鶴堂。”
這話聽來當是在安慰他。
然蘇彥了解江見月,對朝局亦是敏銳。
明明此次東征,他將功勳十之七八都分挪給了她,以固皇權揚君威,然今日宴會朝臣對君主敢怒不敢言的慍色,讓他意外又吃驚。
他只翻開了一冊卷宗,看了寥寥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便合了上去,緩了緩道,“有些乏,不看了。你且同我說,陛下同百官眼下是何情況?因何而起?”
薛謹看著他,滿目疲色,人也瘦了一大圈,尤其聞聲明顯中氣不足,氣息虛浮,只道,“也不差這一晚,你要不歇一歇,明個再說。”
蘇彥搖首,“不可能睡著的,你說便是,出了何事?”
“小殿下好嗎?”他本已緩勁微靠在案上,一個激靈又挺直了身子,不由掩袖捂上腹部傷口,皺了下眉。
席案擋著,薛謹看不見他案後動作,只道殿下尚安。
蘇彥松下口氣。
只要孩子無礙,她便不會有太傷神的事。遂頷首讓薛謹相告之,只是聞至最後,到底揪起了心。
*
論當下朝局,原要從去歲小皇子的生辰說起。
去歲七月初七是長生兩周歲生辰,因他身子漸好,江見月遂給他辦了生辰宴。亦是在這日提出立他為東宮太子,國之儲君。當日宴上百官雖覺突然,但也沒有異話。江見月便讓太常擇吉日,尚書台擬詔書,賜封之。
本是一切如常,轉折發生在七月十五這日。
當日長安城中有盂蘭盆會。
以大慈恩寺為首,十餘座寺院共一百六十位高僧列隊,於朱雀長街做水路道場。長街兩側臣民備百味飲食,供養十方僧眾。這是一年一度的盛事,本無甚稀奇。
然這日,水路道場才做一半,原本街道兩側置放百味飲食的數張桌案莫名倒塌,隨之倒下的是靠近桌案旁的百姓。
個個瞳孔渙散,口吐白沫,口中喃喃念著話語,高低不一,但是話語都是一樣的。如此變故,自然嚇到滿街臣民,嘶叫惶走,直接衝散了水路道場。而此時,水路道場中的數位高僧亦隨之癲狂起來,木魚猛敲,佛珠扯斷,口中經法皆換成了驚天駭人之語。
【天子誕子天之子,十月臨凡八月間,神聖也。八月未達七月至,非神非聖何物也?何物也? 】
薛謹講至此處,原本眉宇微蹙的青年蒼白面色變得鐵青,眉心跳了又跳。
蘇彥自出抱素樓,知曉江見月受孕於天的說法。
【天子誕子天之子,十月臨凡八月間,神聖也。 】
原是她自己讓太僕令設計,在長樂宮西南角挖下的一塊六星石上,所呈現的預言。然眼下,高僧口中卻多出了後半句話語。
【八月未達七月至,非神非聖何物也?何物也? 】
這是說她早產之子,違背了天數不再神聖。
何物也?何物也?
生在七月七,既然非神非聖,當日又是七月十五中元節出了事,這分明就是在說孩子是鬼怪。
“後來呢?”蘇彥喘著氣問。
彼時,高僧語,同前頭桌案邊倒地的百姓,所言乃一樣的話。而說話的僧人吐話盡,便也隨之倒下,吐沫戰慄而亡。
當日一共死去百姓四十九人,高僧四十九人。
四十九,乃七七之數,又應了皇子生辰。
是故整個長安皇城在去歲的七月間都籠罩在一派陰影恐懼中。枉死的百姓家眷朝著未央宮方向痛哭,更有什至撞牆而亡,道女帝牝雞司晨,誕下邪祟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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