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一旦答應了皇帝的要求,就等於與虎謀皮,可他如此無能,如今還有人願意利用自己,合該慶幸,又哪裡還有資本去討價還價?
一無所有的自己,竟然還有機會為她再做點什麼,為這樣的榮幸,他懷著一腔孤勇開啟了姑臧之行。
曹壬剛走,曹啟皇帝便讓人散播消息:慧悟法師受陛下委派,偷偷護送一封密信去西域都護府,信中內容涉及下一任太子人選。
消息似不小心泄露出去的,但很快被各大世家獲取,很快,一波又一波的人前往曹壬必經的路上攔截那份密信。
永寧宮,謝太后問曹啟皇帝:「你就不怕把他折在路上嗎?」
曹啟皇帝聽後,冷漠一笑:「想要入主東宮,總該經受些考驗不是嗎?再者,他若不破殺戒,如何能誠心走接下來的路?皇權之路,從來都是充滿血腥的。」
饒是謝太后早已習慣了皇帝的行事風格,如今聽了也忍不住打冷噤,頓了許久才道:「但願你不會後悔。」
「母后,開弓沒有回頭箭,如今,朕和他,都回不了頭了」
他想救下陸氏女,卻找不到人求救,自己願意出手,那是他應該承的恩。
而自己為了救下陸氏女,就得去打破好不容易守住的平衡,所以他也該毫無怨言地接受自己的考驗。
沈玉在雞鳴寺帶髮修行期間,曾向曹壬描述過洛陽去西域的沿途風光,所以曹壬每次在驛站更換好馬匹後,都會轉道去那些不為人知的山路。
儘管如此,隨著離洛陽越來越遠,他遇到的截殺次數也越來越多。
可他知道,既然接了任務,就唯有全力以赴,每當棍棒揮出去的時候,他只有一個念頭:阿萸還在地牢等著我。
他不知疲倦的趕路,沿路不記得打退了多少波截信件的人,只看到淺色的白馬寺法棍慢慢變成暗紅色。
那些都是刺客的血,鮮血乾涸凝固後,又被新鮮的血覆蓋,周而復始,他最終還是破了殺戒。
至姑藏時,當他手持法棍,著一身帶血的僧袍親手將信件交給西平王時,西平王眼中滿是藏不住的讚賞。
他當著曹壬的面,抖開信件,裡面赫然是一張沒有寫有任何字跡的白紙。
那紙張潔白如雪,如當初在靜初寺蓮花寶座前虔誠參拜的曹壬。
西平王笑道:「恭喜太子殿下順利通過陛下的考核,您休息好後,便可返回洛陽復命。」
曹壬已是精疲力盡,卻仍不忘問:「最近朝中有何動向?」
西平王答:「陸氏女殺害盧氏嫡子一案已下判決,鞭作官刑,判陸氏女五十鞭。」
《書.舜典》言「鞭作官刑,扑作教刑,金作贖刑」,有祿位的官員,犯了過錯,則罰以鞭刑,陸萸身為陸氏女,且祖父是一品侯當受庇護,故施以鞭刑。
只是,一次打完五十鞭的話,擔心她承受不住,所以令施刑者每日只打十鞭,分五日完成。
得了確切消息後,曹壬只在姑藏休息了兩個時辰便立即返回洛陽復命了。
這樣的判決雖然不如預期的完美,卻也好過被問斬,或杖責,如今總還有一絲生還的機會。
當曹壬滿懷期望地回到洛陽時,一切卻早已塵埃落定,他最終沒能看到陸萸的最後一面。
曹啟皇帝仿佛在這幾天瞬間蒼老了,他看著曹壬:「朕失信於你,你也不用信守承諾了。」
他讓慶平轉述了行刑的經過:定下判決後,由廷尉監和慶平的徒弟八喜帶著聖旨去建業執行判決,由盧太尉長子和揚州刺史一同出列監督執行。
按原計劃,鞭刑共五十下,執鞭者是從廷尉府帶去的,打鞭子和打棍子一樣,門道很多,如果全程都由廷尉府出手,陸萸的傷口可能看起來很恐怖,但不會傷及性命。
問題出在第三日,盧大公子以讓廷尉府衙役暫做休息為由,讓自己帶去的府兵代為執行,就這樣,十鞭下去後,陸萸沒能活著回到地牢。
才打了三十鞭就死了,盧大公子不願相信,甚至還找了醫官和仵作反覆查驗,確定沒有脈搏後,他仍不放心,一直守著陸萸的棺槨下葬,幾天後才帶著盧奎的靈柩返回范陽。
曹壬聽後,久久不言,在慶平以為他要落淚時,他只平靜地問:「她,最後葬在了哪裡?」
慶平以為,當曹壬聽到結果的時候,會痛哭落淚,或會難過得不能自已,然後不斷懊悔去了西域而錯過了最後一面。
誰知,他竟然如此平靜,平靜得反覆是一座沒有感情沒有血肉的雕像。
慶平瞬間肅然起敬,他這樣的定力,這樣的喜怒不形於色,仿佛天生就該是帝王。
他愣了一瞬,忙回:「覆舟山。」
曹壬點點頭:「多謝告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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