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硯病酒一事既不為外人所知,定是被有意隱瞞下來,是以姚芙綿立即向他許諾道:「表哥放心,我絕不會將此事說出去。」
江硯只是問道:「姚娘子還有何事。」
他的聲音里還保持往日的風度文雅,卻也平靜得如一潭死水。
「表哥可有好受些?」江硯不予回答,姚芙綿仔細去瞧他的臉,眼裡流露的關切不似作假,自言自語道,「退了不少,想是很快能好起來。」
江硯無聲看著姚芙綿,姚芙綿才垂下眼,低聲道:「我好多日沒見到表哥……想與表哥多待一會兒。」
如此直白的話語,江硯聽得一怔。
姚芙綿在江硯面前從不遮掩自己心思,然江硯的仰慕者何其多,她又算得了什麼呢。
「我待表哥徹底好了再離開。」
這算是姚芙綿的妥協。
「既如此,姚娘子自便。」
如何勸說她都不走,江硯索性不再管,由她去了。
江硯起身,姚芙綿也跟著起身,跟了兩步她又踟躇,萬一江硯是去什麼她不該去的地方……
於是,姚芙輕聲問了一句:「我可跟著表哥一塊去嗎?」
她的嗓音輕柔,帶著試探的意味。
*
後山的竹林宋岐致時常來,每每總要感嘆衛國公府不如江府大,由不得他也栽一片竹林。
竹林里的涼亭擺放有一張琴桌,江硯帶了一把古琴過來,在琴桌前坐下。
姚芙綿就坐在他對面。
悠揚的琴聲響起,空曠靜謐的竹林琴音繚繞。
是從未聽過的曲子。
姚芙綿總算明白外界對江硯的讚譽為何如此之高,即便她學江硯的曲子學得再熟練,比之他仍是不及。
姚芙綿漸漸聽得入迷。
更確切來說是看得入迷。
江硯撫琴的指修長有力,骨節分明,在琴弦上行雲流水。
他雙目輕闔,面容鬆弛平和,只偶爾被癢意折磨得眉頭輕皺,然很快又會被琴音安撫著松展。
同時姚芙綿又驚嘆江硯毅力,若是她被蚊蟲叮咬都不一定能忍住不去撓,更別提還有心思彈琴,只怕心緒亂得一團糟。
不知彈了多少首,江硯停下,姚芙綿還在沉浸。
醫士叮囑不可抓撓,什麼都不做只會任由癢意肆無忌憚地占據大腦。從前江硯不慎觸到酒液,便是以此方式捱過去。
「天色不早,你該回去了。」
姚芙綿目光在江硯臉上逡巡,又下落到脖頸,最後是露出袖口的手腕手背。
再看不到半點紅疹。
她鬆了一口氣,輕鬆地笑起來:「表哥無事就好,芙綿這便告辭。」
雖江硯一好就迫不及待趕她走,但他們二人關係總會更近一步的,姚芙綿不會責怪他。
江硯頷首做應答,讓侍者送她出去。
*
三月柳綠桃紅,各色春花爭奇鬥豔,檐下燕子的聲音也吵鬧起來。
江府雖有佛堂,但每年此刻山寺更加幽靜,加之春意盎然,大夫人都會選擇這個時候去山寺禮佛一月。
臨行前,大夫人叫江硯過去議事,將府中事務交予他處理。
江硯辦事,大夫人沒有什麼不放心。
「芙綿勞你照看一二。馥娘與她走得近,她若有需,不必你親自處理,讓馥娘出面即可。」不知江巍是否已經收到書信,至今還未傳來消息,而姚芙綿身份特殊,大夫人略有些放心不下。
既不想怠慢姚芙綿惹人非議,亦不想姚芙綿與江硯有所牽扯。
近來府中有關江硯與姚芙綿的傳言,大夫人略有耳聞,她不會說姚芙綿什麼,但對於江硯她便沒什麼可顧慮的。
「只將她做尋常女郎看待,切不可有逾越之舉。」大夫人語重心長地提醒,「懷雲,你心裡該比誰都清楚。」
江硯溫順地應下。
「母親放心,孩兒心中明白。」
傳言所說都是關於姚芙綿對江硯的情意如何深,而江硯具體是如何想,既無人看得穿,也無人敢揣摩。
江硯溫良恭儉讓,最看得清孰輕孰重。
大夫人寬下心,當日就啟程去往瀧水寺。
*
上巳節將至,江馥一早就替自己準備幾套鮮麗的襦裙,預備那日穿,讓姚芙綿過去給她看看哪套合適。
江府女郎少,江馥僅有一已出嫁的堂姊,如今同在江府又與江馥相差不少的姚芙綿便時常被拉來幫忙參考。
姚芙綿仔細比較,最後從那幾套中選出一套藕粉的襦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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