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再回北京,別迷路了。」
她看著這行字,莫名鼻酸,但她想她大概不會再回來了。
飛機飛上三萬英尺的高空,落到大西洋的群島上,那座城市常年陰雨,霧氣瀰漫,將她的過往掩蓋成一個不真切的夢核。
哪怕她後來食言,又同他見了一面,也不過是徹底將泡沫戳破而已。
宋湜也睜開眼睛,夢就醒了。
她有幾年沒回國了,在這張熟悉的床上,竟然一夜難眠,一直到凌晨四五點,周身的疲乏湧上來,她虛合上眼睛,終於睡去。
七點不到一刻,樓下客廳突然傳出吵嚷聲,宋湜也被吵醒,披了件外衣下樓。
會客廳里宋氏的宗親都到齊了,她母親錢詩穿一身米色中式錦織褂衫,在沙發上坐姿端莊,脊背筆直,華貴從容。
眾人坐在一起,下人都被差遣開,氣氛顯得更加凝重。
錢詩緩緩開口,聲音沉重:「大哥,定安還在搶救,現在談論遺囑為時尚早。」
宋定友笑了一聲,眼角的皺紋堆積成一條條溝壑,手指輕點著雪茄,將菸灰抖落進玻璃缸中:「弟妹不在集團管理,自然不知道未雨綢繆的道理。」
錢詩強硬地打斷他:「大哥不必用這個理由來阻止我,集團有經理人代理,諸位不必急於一時下手。」
宋定友眼眸中閃過精明的光,語氣不善:「弟妹這話未免太難聽了。」
「我向來尊重大哥,沒有別的意思,全憑大哥自己理解。」
宋湜也基本聽明白了,往前走了一步,三叔宋定文最先看見她,朝她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,問道:「湜也何時回的國?我們都不知道。」
她的這位三叔,常年在國外逍遙,留了一部分股份在集團里每年分紅,對於宋氏的產業並不熱衷,她小的時候,與三叔一家走動也最勤。
宋湜也掃視過這些宋家人,只朝三叔點了點頭,並沒回答這個問題,坐到母親身邊。
錢詩握緊了她的手,柔聲問:「你昨天回來得晚,不再多睡一會兒?」
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宋湜也身上,讓她不由得警惕。
錢詩低聲安撫她:「有媽媽在,不會有事的。」
說罷,她仰首,對眾人道:「今天就到這裡吧,我相信定安一定會逢凶化吉,勞煩大家今日過來,請回吧。」
話音剛落,錢詩的助理進來,神態慌張,彎腰在她身邊耳語。
宋湜也感覺到母親的手驟然收緊,錢詩立即站起來。
她也聽見了。
昨天夜裡宋定安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,今早緊急搶救,沒有搶救過來。
她的下唇抖了抖,此刻卻沒有任何能夠軟弱的,強迫自己鎮靜開口:「去醫院!」
幾輛黑色轎車浩浩蕩蕩從淺水灣開出,到宋氏醫院門口,安保人員依舊盡職盡責地阻攔著媒體記者。
到病房前,保鏢把幾位叔伯攔在外面,護送宋湜也和錢詩進去,說道:「董事長吩咐,除了夫人和小姐,誰都不許進。」
宋湜也進去的時候,宋定安已經摘下氧氣面罩,平躺在床上,見她來了,展出一個虛弱的笑,僵硬地抬起左手:「乖也......」
宋湜也的眼淚頃刻止不住,抓緊了父親蒼老的手,不住地吸氣:「爸爸,我回來了,對不起,我才回來,對不起,爸爸,真的對不起.......」
宋定安艱難地用拇指指腹拭去她的眼淚,渾濁的瞳孔中溢出心疼。
他將妻子與女兒的手交握住,一向威嚴的人,此刻也止不住聲音顫顫:「乖也不哭,爸爸不好,沒能......陪你久一點。」
「爸爸,你不要講這樣的話呀,醫生呢,醫生怎麼說,我去叫醫生過來,叫醫生過來救救我爸爸......」
錢詩抱著她的肩膀將她攔住:「阿也!」
宋湜也其實知道的,父親的身體沒有轉圜的餘地,她再怎麼負隅頑抗,也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。
「阿也,要,儘早履行和聽白的婚約,只可惜,爸爸看不見你結婚了。」
宋湜也握著父親的手,整個身體的骨架都跟著顫抖。
宋定安看向錢詩,眼中不舍,嘴唇翕合,無奈地笑了一下,說一句話:「詩詩,我只能先走了。」
錢詩扶緊了床邊圍欄,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。
等她再度回神,只能聽見宋湜也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喊。
「爸爸!」
心跳檢測儀的線條不再跳動,刺耳的鳴笛聲響起,圍在病房外的人衝破保鏢的阻攔衝進來。
宋定文悲戚地喊了一聲「大哥」,在床邊跪下來。
醫護人員匆匆忙忙擠進來,要將宋定安推出去,宋湜也抓著父親的手不肯放,錢詩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,將她摟進懷裡,目送丈夫被醫護推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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