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在他掌下,同樣憔悴的問天劍尊卻用嘶啞難聽的聲音嗬嗬笑起來。
他好像終於證實了什麼猜測那樣,笑得很痛苦、很錯亂,又好像終於得到了什麼經年日久的釋然。
兩位被九州無數修士崇敬如神的尊者,就這樣在暗無天日的幽淵之底扭打在一起,他們沒人再使用靈力,因為任何一點外溢的靈力都會被陣法吞噬,可他們又對彼此有著那樣熾烈的恨,於是恨不得親手剝下那人模人樣的畫皮。
旁觀的小道士竟仍完全不為所動,將手中拂塵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中,眼皮微抬,眸中似乎滑過譏諷的笑意。
有時候,是會覺得很可笑啊。
那些高尚又真正值得敬重的人死去了,傾盡所有,燃燒神魂,只為了給世界求得一線可憐的生機。
但這就是他們所庇佑的「眾生」,自私自利,愚昧狹隘,荒謬到可笑。
他用低沉的、平穩的聲音,回答了李安世方才最後對他說的話。
「靈音法尊剛剛問,崑崙掌門折在不棄山,我們要如何對天下同道交代。」
卸去偽裝的謝陵陽突然抬眸,目光如電,聲若鐘磬,凌然逼斥:
「就憑你,也配執掌崑崙!也配染指當年九觀劍仙開悟的道場!」
李安世在塵土飛揚的拳腳間隙驚駭抬頭,只看見一顆光潤碧翠的五蘊珠,靜靜躺在對方白皙的掌心裡。
「明日便是宗門大會,若有人問,自然是——靈音法尊李安世喪心病狂,勾結魔族,迫害同道,經仙門共同審判,合該判永鎮幽淵之底的罪行。」
第65章
謝陵陽沒再理會人渣外厲內荏的狠話, 和涕泗橫流的哀求,確認李安世不大可能從陣法中掙脫出來後,他便一掃拂塵, 離開了深不見底的幽淵。
所謂幽淵之底, 是不棄山一處很有名的秘地, 這裡鎮壓著的,是從千年前的大戰時便存在的高等階天魔,除此之外,還有多年以來, 各名門正派中入魔的正道修士。
之所以要把這些東西留著, 而不是直接扔到魔域去……這件事是謝陵陽主持的, 他有些自己的想法。
那些想法,是在師尊當年正式閉關之前, 遣退其他師兄師姐, 留下他一個人密談之後,慢慢琢磨出來的。
謝陵陽上了山崖,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,回到自己偏僻的靜室。
那靜室並不在代表掌門身份的主峰上, 模樣也甚是簡陋, 若是有外來者不甚撞見了,恐怕會以為是個外門弟子在山中自建的小房子,甚至是凡人上山打獵時臨時歇腳的柴屋。
進得門去, 裡頭也簡陋得嚇人,只有一張木桌, 一個蒲團,連張床或凳子都沒有。
謝陵陽很自然地坐在那蒲團上,拂塵輕掃。
他一直捧在掌心的那枚五蘊翡突然綻放出光華, 那碧綠的光將陋室照出一股清韻,也映亮了謝陵陽面無表情的臉。
「痛啊,小師弟,好痛啊!」
光暈「對面」,金霞那張年輕的、表情豐富到像把小師弟的情緒都偷走了似的臉露出來,一副偷偷摸摸而齜牙咧嘴的樣子。
「我服了,救是真救不出來的,你老情人一點都不靠譜,那魔尊強得跟什麼似的,一照面我都沒看清他臉。」
「可憐我那徒兒啊,要我說師尊他們也忒狠心了,謀劃是謀劃,那守夜人就不是人了嗎,把人家好好的孩子推到這種境地,於心何忍啊!」
謝陵陽眉梢微動:「想來他是自願的。」
「自願個屁!」金霞很沒好氣,「小燕子才二十啷噹歲,誰在他出生前問他願不願意了——先斬後奏的被自願算哪門子自願!」
謝陵陽沒跟他繼續糾纏這個話題:「我們的計劃,你跟——」他頓了一下,才很不情願地順毛問道,「跟你徒弟講清楚了嗎?」
「講清楚了,講清楚了。」
金霞儘管看上去鼻青臉腫,很是狼狽的樣子,但眼中仍熠熠閃光:「不愧是我徒弟,那個天資聰穎,一點就通……就是你師兄我險些玩兒完了,說起來,你怎麼知道魔尊不會殺我?」
「有那麼一會兒真嚇死我了,說實在的,他真還沒到『神』的境界嗎?我一看見他的眼睛,連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來。」
謝陵陽:「那是你慫。」
金霞橫眉立目,看上去很想好好掰扯掰扯小師弟的修辭水平,可他仍滿身鐐銬,被囚|禁在無相宮最深處的地牢里,不遠處還有好多氣勢洶洶的守衛。
為了不再把自己坑得更慘,只得忍氣吞聲。
謝陵陽端正了神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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