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聳立著屋角飛檐的華麗殿宇,頃刻間變成了一地厚厚的粉塵, 風一吹過, 飄散得到處都是。
留在無相宮的護法只一閃念,便都聚集過來,可最先趕到的竟是少尊,他看著那飄散的飛灰, 臉色青白不似人色。
大護法百里神凝眉:「出什麼事了?」
沒人能回答他。
相鈞身形晃了晃, 就想往廢墟中衝去。
幸訥離一把抓住他的肩膀,竹子精修長的手指像要摳進相鈞的骨頭,像一把鐵鉗, 生生將他鉗在原地。
「他、他還在裡面,」相鈞有些失控地喃喃, 「老師,我不能——」
可他被幸訥離臉上前所未有的凝重卡住了,那雙深碧色的眼睛竟收縮成針尖大小, 緊緊盯著原本是殿門的地方,指關節都用力到青白。
「待著。」醫尊護法很簡短地命令,「如果我叫你跑,就馬上跑,有多遠跑多遠,再也不要讓尊上看到你。」
……什麼?
相鈞一愣,沒明白髮生了什麼,他現在只想確認燕拂衣是否還好,是否還……活著。
那字眼帶出的某種可能性,讓他狠狠打了一個寒顫,連兩腿都發軟,恨不得直接坐倒在地上。
他就不該把燕拂衣留下,不該答應這最後一天的期限……可若是當時不答應,他又哪裡有能力把燕拂衣從魔尊身邊帶走?
說到底,還是他太弱了。
相鈞咬緊牙,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前方。
太弱了……所以連最愛的東西都保護不了,太弱了,所以才會發生這所有事。
憑什麼魔尊就可以那樣輕鬆地超乎所有人的強大,憑什麼他從誕生伊始,便註定是這世界上最強的、連天道都殺不死的魔?
那麼他又算什麼。
同樣繼承了魔尊血脈,卻被狠心拋棄,甚至連一次都沒有想起過的他,又算什麼。
……就在這時,有一道瘦高的身影,從煙塵瀰漫的廢墟之中走出來。
相鈞還沒有看清楚,卻感覺幸訥離猛地繃緊了。
他的老師二話不說,一把推在他的後背,斬釘截鐵地小聲道:「快跑!」
幾乎隨著他的話音落下,一種濃郁到可怖的威壓,突然充塞滿了整個空間,無相宮中,不論是聚集在主殿門口的護法,還是邊緣處打掃的低等僕役,在一瞬間全部跪下去,被血脈威壓按得直不起腰。
相鈞是唯一倖免的一個,來源於他同樣繼承於魔尊的血脈,他被幸訥離最後一道掌風推出好遠,完全下意識地遵從了對方的話。
幸訥離或許荒誕不經,或許滿口從沒個正經話,可他嚴肅起來的時候,判斷從未出過錯。
相鈞用儘自己此時能發揮出的最大能力,轉身就跑。
他已隱約明白過來,究竟發生了何事。
因為在冒險看向主殿的最後一眼裡,他看見渾身浴血的魔尊,連那身質地極好的衣袍都在爆發中變得破破爛爛,懷中卻小心翼翼,以最不容置疑的姿態,護著一個人。
……
相陽秋一刻都坐不下去。
高深莫測的魔尊,極少有這樣喜怒形於色的時刻,在臨時收拾出來的偏殿裡,他死盯著正給燕拂衣診治的幸訥離的背影,焦躁到來回走動,發出讓幸訥離冷汗直流的腳步聲。
「……尊上,」幸訥離強頂著壓力開口,「您再這樣,我就真聽不到小公子的心跳聲了。」
相陽秋猛地停住腳步。
他臉色陰沉,沒有問那狡猾的屬下是如何看出來燕拂衣的身份,也沒有多做詢問的意思,只是開口陰寒,如同九幽煉獄的寒冰。
「若出了差錯,你便早日去尋相鈞。」
幸訥離默默一抖。
他知道瞞不過魔尊,他是前少尊的老師,今日又冒著風險在,在尊上面前推了相鈞一把,如今不論如何,在尊上眼裡,他恐怕都與那隻狸貓被綁在一條船上。
雖然,這也不算冤枉他就是了。
可如今相陽秋根本顧不上一個冒牌貨,他甚至連想都懶得想,相鈞到底是從哪兒來的,又為什麼也會繼承他的血脈,明明也是他的孩子。
魔尊不在意,魔的血緣觀念本就淡泊,更不用說怨氣所化、本該無血無肉的萬魔之尊。
相鈞竟敢拿著燕然的遺物騙他,讓他不知多少次失去認出燕拂衣的機會,該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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