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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事開了個頭就會變得簡單很多, 李浮譽一勺接著一勺,讓那小小的一碗藥,都漸漸消失在微微張開的嘴巴里。

他很心滿意足。

可他剛剛放下碗, 燕拂衣又好像終於忍不住,一連串地咳嗽起來。

李浮譽頓時慌了, 連忙去拍撫他的背。

燕拂衣咳得很狼狽,一連串的氣流像氣泡一樣衝出他的喉嚨,他不自覺地軟倒在李浮譽的懷裡, 瘦削的肩膀又很緊繃起來,簌簌地抖,那種難受的感覺又引發了乾嘔,他捂著胸口,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。

剛才喝掉的藥,已經飛快地化作靈氣流哺育神魂,一點實體都沒有剩下。

但李浮譽漸漸明白過來。

燕拂衣看似很平靜、很乖巧,在他的期待下,很努力地喝完了那些藥。

但他一點都不舒服,甚至很難受,被強行灌入體內的液體早就引起了生理性的反應,他卻本能而茫然地忍著。

直到實在忍不住,被身體的本能爆發出來,一發不可收拾地崩掉,讓滿眼的明澈都在痛苦中都染上一層紅色。

「抱……抱歉,拂衣,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
李浮譽努力穩住神魂的狀況,一點點順著撫摸的軌跡,把靈力注入他體內,很愧疚又很後悔:「我該慢一點,該再小心一點。」

「我沒有想要傷害你。」

從小時候起李浮譽就知道,照顧燕拂衣,是一件很簡單,又很難的事。

簡單就簡單在,他從小就是個太過乖巧懂事的孩子,從不淘氣,從不叛逆,不用別人操心,自己就會把所有事都周全地考慮好。

可難又難在,他實在太懂事,懂事到有時候都不會表達自己的委屈,被為難了不會拒絕,受到傷害也不會生氣。

這種狀況,無疑在連最能帶著他「放肆」的浮譽師兄也消失之後,在所有人敲骨吸髓的逼迫下,一天比一天加劇。

他更習慣於忍耐,更習慣於在在乎的人面前,即使再虛弱,再難受,也裝作一切都好。

可那些人根本不真的在意他好不好,他們無知無覺、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種照顧,習慣成自然之後,根本不覺得他還是個人,不覺得他也會「不好」。

小月亮是被他們帶壞了。

帶壞到連他自己,連他自己在什麼都不記得、連所有情緒都被封印的時候,本能里也會覺得,他不會「不好」。

因此只要有一點點的力氣能控制,就會表現得「很好」。

李浮譽將所有糟糕的情緒深深吸進胸腔里,用最溫和的方式讓燕拂衣一點點平靜下來,心裡卻愈發想把什麼東西撕碎。

那些在他不在的時間裡,欺負他的月亮的人,一個都別想跑。

被剝奪本就屬於燕拂衣的情絲,只是他們該還的債,可當年所做的惡,理當付出另外的代價。

李浮譽定了定神,很快把那些念頭從腦子裡趕出去。

他如今是金仙了,連一言一行,一喜一怒,甚至都可能會引發天象異變。

如今腦子裡轉著的,那些絕稱不上仁善的念頭,可別將空氣中都沾染上暴烈,再嚇到了懷裡的人。

門打開了,探進來一顆頭。

是個很漂亮的少女,明眸善睞,氣質像曬滿了陽光的小樹,生機勃勃。

玄機仙的第三個弟子,丹鼎真人夜柳。

夜柳越過她師尊的肩頭,探頭看了看面色蒼白的青年。

「他終於肯吃藥啦?」

李浮譽遲疑地點點頭,又皺著眉:「是我的錯,實在太心急,他……很不舒服。」

夜柳翻了個白眼,有些無語。

「吃藥嘛,哪有那麼舒服的。」她笑了笑,走進來,一根生長著嫩芽的柳枝從身後探出,纏繞在燕拂衣的手腕上,探聽他如今的情況。

夜柳一邊聽一邊說:「師尊,你別老那麼緊張,他情況算是穩定下來,沒那麼容易碎掉啦。」

可李浮譽仍是愁眉苦臉,他如今空有一身神鬼莫測的修為,卻沒有與之匹配的知識,就是個外表光鮮的空架子,半點忙幫不上。

夜柳不理他,專心診病,分出一點點神來,探究地看著那張明明很熟悉的臉。

不知師尊他們當年使了什麼高深的法術——她現今看見這張臉,很容易聯繫到劍仙,他們簡直長得一模一樣,只在很細微的地方,有著微妙的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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