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感緩緩褪去,林鹿直起身子時恰對上一雙湊得過近的黑眼珠,呆怔中往後靠了靠,不安地垂下眼眸。
門紙透過月光一片,正灑在林鹿面龐,這時鴉睫低斂,在眼底投下一小塊輕顫的陰翳。
美人雖瘦,不掩其華。
「你是女孩?真好看,就是瘦了點。」少年的讚美脫口而出,率先道:「我叫沈行舟,你呢?」
林鹿蹙眉回望,只見面前的小郎君眉清目朗,微詫之下回話的語氣仍是喏喏:「我是男孩……」話至此處咂摸出些許不對,猶豫著改了口:「也,也不算是男孩了,小的是三日前新進宮的侍童……」
「侍童?那就是小太監咯。」沈行舟對林鹿方才的奇怪舉動一瞬瞭然,隨即眼珠一轉,壞笑著追問:「說!你個新來的小太監,三更半夜不睡覺,來這兒作甚?還說不是尋寶?趕緊從實招來!」
林鹿被他說得一愣,上下打量他衣著平平,硬著頭皮解釋:「此處乃淨身房,我是來尋人的,倒是你……躲在刀子匠房中,做什麼?」
「我是六……」沈行舟頓了頓,「我是六皇子…殿下的伴讀,奉殿下之命特來此地尋寶。」
林鹿不知伴讀是何許職也,只當他是與自己相差無幾的侍從之流,觀他年處少幼,不由稍鬆了口氣。
不過,在太監的淨身房能尋到什麼寶?
林鹿緊張歸緊張,思緒轉得卻快,應道:「……你說的,該不會是…太監的那個『寶貝』吧?」
「你看你果然知道!」沈行舟來了精神,一下貼了過來,「快說!寶貝在哪?」
林鹿不敢伸手推開沈行舟,只得抿抿唇無奈道:「就是你有、我沒有的那玩意兒,你理解有誤,並不是甚麼『寶貝』……」說完,林鹿不再理會沈行舟,紅著臉緩緩起身,摸黑進房查看起來。
——這裡本是老太監與兩個助手的臥房,現在正是就寢安歇的時辰,怎的房中空無一人?
沈行舟默默坐了一會兒,很快又恢復過來,兩三步跟上林鹿,扯著他衣擺小聲道:「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。」
林鹿無暇顧及沈行舟,體力不支帶來的一陣陣眩暈感提醒他得趕快回去,於是敷衍道:「…我叫凌度。」
——奇怪,桌上攤著的包裹布里只放進兩件衣裳,不遠處櫃門大開,而收拾行李的人卻不見了?
「哪個凌?哪個度?」沈行舟跟屁蟲似的賴在林鹿身後。
「凌霄花的凌,度日如年的度。」林鹿心不在焉地隨口胡謅。
沈行舟不說話了,心中想的卻是:漂亮的宮女多如牛毛,長得好看的太監還是頭一回見,先記下他名姓,日後指他來本殿下宮裡伺候,到時定能驚掉他下巴!
一想到那個場景,沈行舟忍不住捂嘴嗤嗤笑了起來,活像只得了骨頭的絨毛小犬。
機緣巧合共處一室,兩個小孩各懷心思,林鹿卻遠不如沈行舟來得。
宮規森嚴,對底下人只會更加苛責,稍有不當就會連坐共罰,老太監沒理由鋌而走險獨獨對誰特殊,況且,林鹿搜腸刮肚想了半天,篤信自己生平從未見過此人。
非親非故,是在幫他?還是害他?
林鹿本想當面詢問老太監如此行事的原因、亦或是受何人指使,可尋不到人也只能作罷。
要想在宮中有命活,就必須嚴守這一秘密。林鹿雖軟懦了點,但好在人不蠢鈍,心知人心隔肚皮的利害,自己辨不出孰善孰惡,索性從此全都小心提防,以免節外生枝。
眼下便是一「劫」。
林鹿不在乎沈行舟到底是真的純良還是另有所圖,他只想儘快遠離這一慣常軌跡之外的不安定因素。
「還沒謝過小郎君救命之恩,我…剛進宮,若被侍衛撞上,安上個行蹤詭秘的罪名,准免不了一頓責罰。」林鹿轉向沈行舟,迎著他澄澈探究的目光虛虛握拳一拜,「改日定當上門拜謝,只是現下時候不早,我也該回侍童院了,還請小郎君自便。」
林鹿起身時眼前兀然發黑,一陣天旋地轉過後,人就這麼直楞楞栽了下去。
「哎!你怎麼了?」沈行舟趕忙扶他。
方才侍衛來時太過緊張沒察覺,現下二人再度貼到一起,素來養尊處優的沈行舟著實吃了一驚:懷中的小太監分明與自己個頭相仿,可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,挨在身上有些硌,沒用多少力氣便將人抱了個滿懷。
「我沒…事……」
掙扎著說完,林鹿失去意識,軟軟歪倒在沈行舟懷中。
「你……!」沈行舟慌了神,這三更半夜的不好出去求人,先前母親反覆叮囑不可再生事端,惹出亂子就更不得父皇寵愛了。
可又不能放任林鹿不管,無奈之下,沈行舟沒費多少力氣就將林鹿挪上床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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