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鹿不是不想跟隨沈行舟,恰恰相反,他渴望友情,渴望人與人之間最為珍貴的相互信任。
但他不能。
他還沒查出老刀子匠不為他淨身的原因,他還得將稀貴的御馬硯洗帶回御馬監草場……最重要一點,他還很惦記師傅劉高——不知怎的,想到這裡,林鹿沒由來有些心慌。
許是不受寵的孩子格外懂事,沈行舟聽了林鹿的話後靜靜頷首,彎腰將林鹿攙起。
林鹿不敢看他,生怕在那雙烏亮瞳仁中看到太多失望情愫。
隨後,二人分別,一人隨一家丁往東邊馬廄,另一人隨另一家丁西行至上等廂房。
待林鹿趕著欄車駛離榮陽侯府,天剛蒙蒙亮,街上空空蕩蕩,就連平時最早出攤的早點鋪也沒開門。
「呵——唉!」家丁閒扯韁繩,睡眼惺忪地打個哈欠,隨口問林鹿:「小子,看不出來,你還是個時運亨通的主兒!跟爺們說說長長見識,那小公子是你什麼人?」
林鹿一愣,緘默不言。
那家丁見林鹿沒有回話的意思,低低罵了句「悶嘴葫蘆」繼續趕車了。
又過了半晌,兩旁街景變得稀疏,林鹿在天邊翻出魚肚白時抵達京郊草場。
距大門還有一段距離,家丁緩緩勒住馬車,一錯不錯盯著草場方向,咽了口唾沫,聲音帶了顫:「你…你們……犯事兒了?」
林鹿緊張地跳下車,胡亂應了句「不知」就繞到車後開欄,將硯洗牽到地上站穩。
打遠處走來兩名黑衣人。
「你你你自己應付吧!府里還有事,小的就不奉陪了!」家丁連扯韁繩調轉馬頭,急匆匆駕車離去。
驅離時欄車車位還未擺正,只聽「簌簌」響動,就從暗處又竄出兩人至路中,橫刀攔下家丁,一人沉聲詢問:「幹什麼的?」
家丁嚇得肝膽俱裂,馬車也不管了,撇開韁繩就往地上跪,邊磕頭邊結結巴巴解釋緣由,攔路的黑衣人目露瞭然,一齊朝兩邊閃去讓開道路:「嗯,知道了,你可以走了。」
家丁如蒙大赦,麻溜趕車離開。
這時前方的黑衣人也走到近前,同後兩位一起將林鹿團團包圍。
林鹿臉色煞白,抿了抿嘴唇。
「你就是林鹿?」為首一人走到林鹿面前,居高臨下地睨著他:「你師傅劉高涉嫌勾結外族謀劃秋獮行刺,犯了謀逆大罪,相關人等須候審接受調查。小太監,跟咱們走一趟吧?」
不等林鹿回答,一人從他手中接過韁繩,另兩人左右分立在後,都不用回頭看,宛如寒霜的凜冽氣場就已沉沉壓在林鹿肩頭,實質般的威壓幾乎讓他彎了膝蓋。
勾結外族?秋獮行刺?師傅劉高?!
林鹿很難把這幾個詞聯繫到一起,眼下情況緊急,他只愣了一瞬便順從應下。
可他剛要邁步,腳下卻兀然一軟,背後兩隻大手快速又默契地一同抓向林鹿兩邊肩膀,將在四人簇擁中顯得格外瘦弱的小太監提了起來。
「別想耍花招。」耳邊響起冷冷警告。
「是,是……」林鹿跟著四人往草場行去,走得越近,四處值守走動的黑衣人越多。
林鹿低下頭,盯著前面那人曳撒後擺上的飛魚紋樣,渾身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顫。
他們是錦衣衛!
直屬皇帝的鷹犬,鏈子卻拴在東廠手裡,如今紀修予兼任東廠提督獨攬大權,奉皇命查辦案件,這些錦衣衛能出現在這裡,相信正是這位司禮監掌印的手筆了。
大周錦衣衛凶名在外,能止小兒夜啼,有他們經手的案子無往不破,但當事人也都非死即殘。
據聞,錦衣衛黑獄裡冤魂無數,進去的人里沒一個不痛恨生身母親為何要將自己生在世上蒙受苦難。
走到大門時,前頭兩個錦衣衛停了腳步,林鹿還沉浸在惶亂之中,險些撞上,還是身後的錦衣衛及時按住他。
「說過了,別想耍花招!」那人手上用勁,語氣更加嚴厲。
「……奴才該死!奴才不敢……」林鹿肩上一疼,眼中漫上生理性的淚水,縮著脖子老實站定。
「行了,他就一個小太監,」為首的錦衣衛轉過身來,半張黑具覆面看不清表情,他眉目凌厲、眼神冷漠:「林鹿,你往那兒瞧,瞧仔細了,看看與朝廷作對是個什麼下場。」
天色尚未全亮,林鹿順他指尖仍看不真切,只在門樓側檐下發現比起昨日走時多掛了條破布似的什麼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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