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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行了!起來吧!」一旁的錦衣衛極具眼力見,扶走貓蛋,與周圍其他錦衣衛一齊退開半步。

「可還認得咱家?」

紀修予矮下身來,勾唇一笑,從懷中掏出巾帕,細細為林鹿擦汗拭淚,「都成花臉狸奴了……咱家記得你,男娃娃生了張女人臉,叫什麼來著,林…鹿,是吧?」

直到現在,林鹿從天靈蓋到尾椎骨一路都是麻的,愣了半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。

「這麼好的麵皮,白白折在這兒,未免太可惜。」紀修予露出惋惜的神色,「瞧著年紀也是極輕,可惜了,真是可惜了。」

說著,紀修予隨手丟掉帕子,站起身,林鹿仰頭望去,難以言喻的壓迫感登時放大,成了壓垮林鹿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他先前看似冷靜自持,其原因說是被嚇「傻」了也不為過,這時終於反應過來,顫巍巍伏在地上,淚水洶湧而下,噼里啪啦砸進塵土裡。

「掌印,掌印!!」林鹿昂起哭得潮紅的小臉,「求求您,救救我!我不想死,我還不想死……」

「好啊,咱家救你。」紀修予滿意極了,朗聲輕笑道:「起來,從此你便跟著咱家。」

紀修予向地上的林鹿攤出手。

林鹿愣愣看著男人大掌有些遲疑,紀修予略一偏頭示意,小太監頓時生出勇氣,探出沾滿冷汗的手,交到紀修予掌心。

司禮監掌印背光而站,絳色錦袍外一襲玄底繡銀滾邊大氅隨風獵獵輕擺,黑緞官靴前趴著個狼狽不堪的小太監,兩隻手一大一小、一高一低,緩緩搭在了一起。

這一畫面顯然極具視覺衝擊,周圍無人作聲,均的屏息靜待。

紀修予將林鹿從地上拉起,若以林鹿角度來看,這一動作不啻於直接將他從深淵邊緣拉回。

林鹿此時心情十分複雜,一半是死裡逃生的竊喜,一半是畏懼死亡的後怕,還有一直縈繞心頭久久不散的,對紀修予的崇拜感激之情。

我本是匍匐在地的蟻,何其有幸引得神明垂青。

救命之恩,無以為報。

紀修予率先走了出去,貓蛋攙著腳步虛浮的林鹿緊跟在後,直到走出有如修羅地獄般的小院,林鹿才恍覺重生若悟之感。

林鹿望著身前背影,猶豫幾次想開口。

道謝?問詢?好像當下場合都不是說這些的時候。

他的頭昏昏沉沉,吹了良久的冷風也還是不甚清醒。

「督主,」一錦衣衛小跑著趕至紀修予後半步,邊跟著邊低聲問道:「還剩下幾名御馬監無品太監。」

紀修予沒說話,只是擺了擺手。

「是。」錦衣衛拱手一禮,回身照辦去了。

幸而大難不死,福氣應在後頭,可林鹿越走越不安,直至走到草場大門,紀修予領他們來到停轎的位子,林鹿猛地感到背後惡寒,鬼使神差回頭看了一眼。

這一眼不要緊,卻將林鹿本已稍緩幾分的顏色再次駭得慘白。

「貓蛋你年紀長些,跟轎慢慢走著,」紀修予吩咐,「林鹿,天可憐見的,准你與咱家同乘。」

「謹遵掌印吩咐,」貓蛋從善如流站到轎攆一側,路過林鹿時推他一把,小聲道:「還不快謝恩?」

林鹿卻踟躕。

「嗯?」紀修予鼻音上揚出一個耐人尋味的音調。

「多、多謝掌印體恤,」林鹿幾乎站不穩,渾身抖如篩糠,「奴才不敢……獨得厚待,與、與貓蛋一樣便可……」

「進轎。」

紀修予不再與他浪費口舌,一低頭進了轎,容不得林鹿婉拒好意。

林鹿無措地看向貓蛋,貓蛋沖他比口型:「愣著幹嘛?快進去啊!都等著你呢!」

像是印證貓蛋的說法,旁邊一直撩著轎簾的錦衣衛當即向林鹿投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光。

林鹿別無他法,瑟縮著矮身進了轎。

「起轎。」

紀修予的聲音低低傳出,一行轎夫、護衛皆由錦衣衛組成的「豪華」隊伍,浩蕩無聲、穩步卻快地朝隆福皇城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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