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鹿提心弔膽了一路,有意無意按著沈行舟壓低身子,將他往自己懷裡帶,生怕叫人瞧出異樣,而沈行舟難得沒有東張西望,低眉斂目,順從地與林鹿貼得更緊些,嘴角卻抑制不住地上翹。
內書堂。
前堂供太監們白日學習活動,其後一圈矮房圍成的小院就是晚間休憩時的住所。
端的是無事發生,兩人快步回到林鹿住的那一間,臨近晚膳時辰,院中往來都是朝飯堂趕去,無人注意林鹿帶了什麼人鑽進房中。
「快把濕衣服換下來!」林鹿一進門就將沈行舟推到角落,小跑著取了炭盆燃著放在他腳邊,而後飛也似地匆匆出門,回來時端著桶熱水,臂彎處挎著把茶壺。
進了屋,冷意稍緩,沈行舟睜著盛滿好奇的眸子四下打量,細細觀察這間有林鹿生活痕跡、自己從未見過的下人的房間。
室內狹小逼仄,沈行舟一覽無遺:窗邊是一張四人睡的通鋪,門口一張桌、四把圓凳,對面一排簡易書架,其餘再無別的陳設,也再沒供人落腳的餘地。
比起真正伺候人的太監,這樣的居住條件已算得上優待了,可沈行舟再不受寵過得也是錦衣玉食的日子,親眼見得林鹿清苦過活,小皇子免不了心頭一陣觸動。
原來鹿哥哥每天過著這樣的生活。沈行舟看著看著就有些失望,脫衣速度也慢了下來。
沈行舟脫下外衫,慢吞吞卷在懷裡抱著。
有沒有什麼辦法,能讓鹿哥哥過得好些?
沈行舟把臉埋在洇濕的外衫里,鼻尖溢滿帶著水汽的淺淡皂香,小皇子怔怔望著炭盆里明滅的火星出了神。
「你……!」林鹿回來看到這一幕又羞又氣,撂下手裡東西落好門栓,三兩步衝到沈行舟跟前抽走外衫,語氣險些走了調:「你…怎麼還穿著濕衣服?」
「沒有換的。」沈行舟把手擱在膝上,乖乖巧巧抬起臉回話。
「……後面不就有棉衾…?」林鹿頓住,語氣弱了下去。
確實是林鹿疏忽,忘記給沈行舟準備乾淨衣物——堂堂皇子也不可能在太監房裡赤.身裸.體不是?
可鋪上分明摞著一沓衾被,尋常人冷極了定會自尋方式讓自己暖和起來吧?不知沈行舟哪根筋搭得不對,寧可多受凍一會兒,也非要等林鹿回來照顧安排。
「不知道哪條是鹿哥哥的。」沈行舟眨了下眼睛,如是答道。
林鹿欲幫沈行舟更衣的手立時停在半空,好半晌才落在他衣襟上,「…起來換衣服,湖水不乾淨,這裡沐浴又不方便,我打了熱水,姑且先擦擦,等你回去再……」
林鹿說不下去了。
不知是否是炭火燃得太旺的緣故,林鹿白皙面頰上酡紅一片。
——林鹿還在扭捏從何處下手幫沈行舟寬衣,誰知這小皇子自理能力屬實不錯,那些系法複雜的腰帶扣結,他都能按照正確順序輕車熟路地一一解開,不等林鹿動手,沈行舟就三下五除二將自己剝了個乾乾淨淨。
活像條大白魚立在地上。
沈行舟不胖不瘦,勻稱得恰到好處,不著寸縷的大片皮膚在未掌燈的屋中白得晃眼。
「…………」林鹿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。
林鹿進宮以來從沒幹過伺候人的活,他性子怕生又懦弱,沒機會、也沒興趣睜眼留意別人的身子。
雖說同性之間也沒什麼好顧忌的。
但是距離過於近了。
別開目光時甚至能看清沈行舟胳膊上爆起的一粒粒寒粟。[2]
這這這,林鹿尚未做好心理建設,忽的就將人金貴的胴.體看了個精光,這成何體統!!
林鹿臉上燒得更厲害了,不自然的紅色一直從耳根蔓延至脖頸,小太監的眼睫抖個不停,不知該看向哪裡。
他甚至幾次生出奪門而逃的念頭,可一想到沈行舟那雙晶亮的眸子……
「……站著別動,我、我我去拿熱水過來……」怕耽擱太久沈行舟著涼,林鹿強頂著羞赧將桶搬來。
在林鹿匆匆忙忙將巾帕用熱水沾濕時,往日衣來伸手的六皇子絲毫沒有被人看光的自覺,神情自若地將脫下來的濕衣物迭好放在鋪沿,不至於弄濕林鹿的床鋪。
落水到現在已過去不少時間,沈行舟從始至終沒有喊過一聲「冷」,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。
仿佛幾位皇兄將他推入湖中取樂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樣。
他的眼神清澈明潤,一直柔柔追隨林鹿身影而動,聽話得像一隻通曉人言的小狗,還是終於得了心心念念肉骨頭的那種小狗。
林鹿硬著頭皮將擰去了多餘水分、泡得熱乎乎的帕子按在沈行舟肩頭。
沈行舟冷不丁一抖。
林鹿跟著嚇了一跳,被燙似的縮回手,慌忙問道:「…是不是燙著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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