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紀修予又哪會給林鹿違逆自己的機會,只見他手上連動,一手屈指頂起林鹿下巴,另一手點中林鹿順勢舒展脖頸上的某處穴道,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,那粒被塞進嘴裡的藥丸也就順勢滑進林鹿喉嚨,繼而落入胃袋。
林鹿心下一片駭然,卻仍須撐出面上滴水不漏。
來不及細想,林鹿被嗓子裡傳來的刺辣悶痛之感攪得長眉緊皺,捂著胸口兩三步退至堂下,雙膝直直跪下,不假思索地以頭觸地,因這一遭變得更加沙啞的聲線傳了出來:「兒子該死。」
紀修予哈哈笑了起來,最開始只是幾聲,到後來放聲大笑,以至毫無形象地前仰後合。
林鹿趴在地上,看不見紀修予神色,笑聲在耳畔迴響,他只覺得渾身抑制不住地發寒。
半晌,紀修予笑夠了,胡亂踢了踢先前被林鹿無意碰落在地的奏摺,正巧有一本滑到林鹿面前,輕輕碰到林鹿按在地上的手指,就這麼一個細微的接觸,竟嚇得林鹿整個人猛地一顫。
紀修予留意到這一動作,仿佛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似的又多笑了幾聲。
「哈哈,瞧你嚇得,林鹿呀林鹿,咱家還真有點捨不得殺你了。」紀修予猶帶笑意的聲音傳入林鹿耳中,「寶貝乖兒子,猜一猜方才餵你吃下的,是何物?」
林鹿維持姿勢不動,「兒子不知。」
「是毒藥。」
紀修予很快答道,頓了頓又補充:「一定會置人於死地的那種。」
林鹿幾乎在聽到瞬間就出了一身冷汗,埋在臂彎下的面龐露出了些許陰鷙。
他太了解紀修予了,別聽他現在語調輕快、似是在與人說笑,可林鹿知道,紀修予是絕不會在取人性命上有所保留,一旦動了殺心,再難平息。
果然,不管是宣樂帝的免死金牌,還是太子沈君鐸的示好,都無法在紀修予真正起意時阻擋一二。
時至今日,林鹿再次領會到眼前人的可怕之處,不好金錢美色讓他幾乎沒有弱點,最令人頭疼的還有宣樂帝對紀修予過於放縱的信任。
難道只能到這裡了?
須臾之間林鹿想了很多,可那所謂毒藥入腹後毫無徵兆,若是紀修予想要欣賞他毒發身亡的慘狀,應不會是現在這種明顯有話要說的態度。
林鹿的大腦在緊張下飛速運轉,搜腸刮肚地思索究竟是哪裡露出馬腳讓紀修予起了殺心,想了半天也毫無頭緒,甚至開始懷疑秦惇的忠誠。
見林鹿不出聲,繞著林鹿踱步的紀修予停了下來,站在林鹿身前:「三個月。」
一滴汗珠無聲中順著林鹿鼻樑幽幽滑至鼻尖。
「三個月,殺了沈煜杭,否則,你替他死。」紀修予的聲音冷了下來,與先前笑意盈盈形成的反差之強,饒是林鹿慣於相處,在此刻的情景下也覺得毛骨悚然。
還不等林鹿回神,紀修予堪稱溫柔地從地上扶起林鹿,渾不在意地扯出袖緣,一點點擦拭他臉上的冷汗,看著林鹿布滿惶惑的瞳孔,一字一頓道:「小鹿兒,這次的事,咱家很不滿意。」
「若不是那位靈嬪,」紀修予目露愛憐地替林鹿將散亂的髮絲別在耳後,「恐怕明日午時,咱家就要親自為你監斬了。」
林鹿渾身微微打著顫。
「所以,與其讓你死在別人手裡,還不如…」紀修予的手繼續游移到林鹿頸間,隨著每吐出一字便加重一分手上的力氣:「還不如死在咱家手裡。」
林鹿不敢掙扎,微張著嘴,感受著空氣一點一滴剝離的窒息感,難耐地憋紅了臉。
紀修予又笑,在林鹿頭暈眼花之際鬆了手,在他肩頭輕推了一把,道:「去吧。」
「咳咳咳…咳咳……」林鹿踉蹌著後退數步,再顧不上形象地大口呼吸起來。
「三月之後,若沈煜杭還是宣王,你便不必再來求見,隨便死在咱家看不見的地方即可。」紀修予說完不再看他,背身揮揮手,而後自顧自彎腰撿拾起散在地上的奏摺。
林鹿終於喘勻了氣,艱難從喉中擠出幾字:「遵、遵命,兒子告退……」
說罷,林鹿腳步虛浮地走出房間。
——卻在轉身之後,那雙在紀修予面前從不掩飾露出驚恐之色的眼瞳,微微斂了眸,再睜開時一切情緒消散,只剩下冷如寒霜的沉鬱,折射著刀鋒一般狠厲的光。
第81章 措手不及
若是旁人來看,無論如何也猜不透紀修予心中所想,可林鹿卻無比清楚,這位鼎鼎大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就是一隻披著人皮外表的妖魔,隨心所欲地做出什麼事來都不奇怪。
好了傷疤難忘疼,更何況紀修予給林鹿造成的創傷至今遠沒有癒合。
他放權給林鹿,任由林鹿把朝堂的水攪渾,不是紀修予有多寵愛林鹿,只因當林鹿是他完美的傑作、馴良的獵犬,亦或是趁手的尖刀——可無論哪種,都沒有把林鹿真正當成一個獨立的人格來看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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