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是為何呢?
「依孤看,其原因主要有三。這一來是很多百姓目不識丁,根本不知道還能越級上訴,京中還有登聞鼓。
二來京城山高水遙,若是家中沒有點積蓄,備好足夠的盤纏,外加一幅健碩的好身體,恐怕走不到京城就要凍死、餓死、病死更甭說告狀。
「只是一個家庭若能湊
出這些東西來京城求告,地方上的胥吏等閒也不會欺負到他家頭上。
「至於第三,則是官民相差懸殊。兩漢之時一地的縣令、縣長被稱為百里侯,講的即是在一縣之內,生殺予奪。
「宜州雖是邊鄙小州,但叫馮知州你一聲五百里侯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。
「你既是故宰相之子,又久任西南各州知州,若是真有宜州的禁軍憑著胸中一口正氣來給區希范作證,恐怕回去之後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。這也應是你敢於對孤說隨便挑宜州禁軍問詢的底氣所在。」
馮伸己竭盡全力咬緊牙關,這才沒讓自己表情失控。
全部被說中了。
但他還是心存一絲僥倖。因為說得出來,並不代表有破解之法,只要他咬死不認識,事情說不定也能混過去。
但趙昕從來就不打無準備的仗。
「這斷案講究一個證據,說實話這第三點還真讓我為難了一陣子。不過宜州距汴梁城不過大半月的路途,馮知州不妨猜猜孤為何過了兩個月才傳你升堂問案呢?
「唉,這人證真的挺難找的。」
趙昕滿意地看著馮伸己,連同著夏竦的臉色一起變得灰敗,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響指。
誒?手指頭太短沒打響!
再來!
還是沒響。
趙昕氣急敗壞,乾脆用手中的令簽往桌上重重一敲,也不要梁適當傳聲筒了,直接自己喊道:「把人證帶上堂來!」
第48章
有了趙昕發話,人證很快就被帶了上來,只是這形貌舉止,令許多人皺起了眉頭,陷入沉思之中。
只見那人細瘦矮小,行動間衣袍晃晃悠悠,仿佛能看到衣袍下綻出條條肋骨的肚腹,唯有兩臂還掛著些能稱之為精幹的肉。
哪怕已經經過打理,頭髮也是枯黃細脆,皮膚是經過長時間風吹日曬的黝黑粗糲,手指節呈現不正常的粗大,旁處也遍布老繭。
在座的官員都有出仕地方,處理政務的經歷,只一眼就看出帶上來這人不是士農工商中的任何一種,甚至不是東京城中人。
畢竟東京城是集天下之力,匯八方物產打造出來的頂尖城市,所以就連城中的乞丐,也比旁處要胖些。
這人證瞧著倒有些像因犯罪被罰做苦役的囚犯。
而范仲淹在見到這個所謂的人證後略一思索,心算是徹底放了下來,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起座椅扶手,神情變得極為輕鬆。
馮伸己則是非常懵,他完全記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時與這人有了交集。
沒有交集,又如何作為人證指證他呢?
可看太子殿下這幅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小模樣,心中忐忑恐懼就愈盛,情不自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。
只這蓄滿力量的一拳卻是打在了棉花上,因為趙昕雖按照流程問了人證,卻不是衝著他的。
「堂下人證,報呈姓名,做何營生?」
瘦得和根麻杆似的人證雙眼緊盯著地板,用著蹩腳的東京城官話結結巴巴說道:「回、回殿下的話,小民許仲,宜州人士。因反叛天朝的緣故,被這位將軍抓了,知州老爺罰我去採石場,採石場做十五年的苦役贖罪。」
許仲所指的將軍,自然是此時低眉順目的區希范。
馮伸己聞言只覺天旋地轉,心中油然而生完啦之念。
交戰至少得以兩方為前提,能證明一場戰爭確實發生的,除了勝方之外,還有敗方。
他怎麼就沒想到太子殿下會反其道而行之,去尋了許仲這個叛軍餘孽來指正呢。
不過就算想到了也無甚用處,太子殿下都說為了找這個餘孽費了不少功夫,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州,絕對有很多顧及不到的疏漏之處。
太子殿下若是鐵了心想找,絕對能找到。
趙昕的問話並沒有因為馮伸己變得搖搖欲墜的身形而停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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