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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昕嘴角終於勾出了象徵著歡喜的小弧度。

難怪都說家有一老,如有一寶,他這急脾氣,關鍵時刻還是得有人替他穩一穩帆。

趙昕垂下眼瞼,再抬頭時眼中就是一片幽深。

「懷慶,去給我準備筆墨,我今日要練大字。」

練大字最是能摒除雜念,心無旁騖。

宋祁聞言臉上多了鄭重,湊近了小聲說道:「殿下,還是要珍重己身,天下萬民可都指望著你呢。」

雖然很大逆不道,但見過殿下的大臣們心裡都清楚,殿下雖然治政苛嚴,但於天下而言,實比如今的官家好了太多。

趙昕露出一個兩排牙齒的標準笑,同樣小聲說道:「師傅也曾教過我,自反而不縮,雖褐寬博,吾不惴焉;自反而縮,雖千萬人,吾往矣。

「弟子為民,不敢惜身。」

他來之前還在那面紅旗下宣過誓的!

宋祁還想再勸幾句,但趙昕已經擺手送客了:「師傅還是快回去上課吧,王貢和曹評他們聽話無妨,種誼和張熙兩個怕是要掀屋頂。」

裊裊煙霧從吞金獸首中緩慢升起,逐漸消散在空中,只留下一陣陣甜而不膩的香氣。

約摸半個時辰後,陳懷慶才得了自家殿下眼神示意,如釋重負般上前去收拾筆墨紙張。

「今日練的字都不必留,你去尋個銅盆來,就在這燒了。」

陳懷慶不敢怠慢,一溜煙地去尋了一個銅盆回來,然後看著自家殿下將好不容易寫出的一幅幅大字投入火中。

他原本就略識得些字,常伴趙昕身邊後,趙昕憐他身世,也沒拘過他,常常帶著他一塊認字識字。

所以如今哪怕趙昕是特意反著投紙,他也趕在火焰舔舐完畢前,靠著依稀的墨痕連蒙帶猜,將其中一句給破解出來了。

那一句是:「遍地哀鴻滿城血,無非一念救蒼生。」

破壞遠比建設容易,不到半刻鐘的功夫,銅盆里就只剩下了正在快速失去溫度的灰燼。

趙昕站起身,研開手上的灰燼,語氣是陳懷慶所熟悉的溫和,但又透出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堅定。

「懷慶,去把司天監的監正給我叫來。」

陳懷慶今日亦經受了許多非常之事,不敢怠慢,親自出門尋人去了。

只是心中納罕,司天監的職責是曆法節氣星象等事,從來都是個清閒衙門,殿下突然找他們做什麼?

再聯想起殿下今日神神道道的諸般舉動,陳懷慶好懸給自己嚇蹦起來。

不會是天上的聖祖知道殿下受了委屈,要接殿下回去吧!

陳懷慶是差點要蹦起來,得知消息的趙禎是直接蹦起來了。

「你說什麼?太子在見了司天監的人之後就說要齋戒三日,任何人都不見!」

張茂則慌得急忙去取了衣裳,趕緊往趙禎身上披,嘴中還勸道:「官家,官家您息怒,息怒,保重身體要緊啊!」

得虧有張茂則做緩衝,趙禎的飛起一腳才沒有落到陳懷慶身上。

陳懷慶借著趙禎剛才那一腳虛踹,又往後滾了幾圈,確認距離安全之後才重新跪好,戰戰兢兢說道:「殿下是,是這麼說的,因為怕官家您擔心,所以特地囑咐奴婢

來垂拱殿給官家您報個信。」

趙禎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團團轉了兩圈之後才說道:「那太子有沒有說到底是因為什麼事要齋戒閉關啊!」

他現在就這麼一個兒子,實在是不容有失!

陳懷慶雙眼緊盯著磚縫,把殿下囑咐他的話一句句說出:「奴婢也問過殿下,可殿下說天機不可泄露,此事僅官家知曉也就是了。否則怕要引得不快,對外只用說殿下偶感風寒,歇息了三日即可。

「奴婢想著官家應是要問那司天監監正的,所以把人也帶了過來,現在正在殿外侯見。」

趙禎不是笨人,只聽陳懷慶的措辭,便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什麼,但還是說道:「讓那監正進來回話。」

這種事他不確認不放心啊。

陳懷慶心中鬆了一口氣,果如殿下所預料的那般,他能夠全身而退。

只是陳懷慶並沒有退出垂拱殿,因為他也想知道,那司天監的監正到底說了什麼,才讓殿下齋戒三日。

司天監監正是軟著腿進來的,一進來就跪下了,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話全都說了為自己辯白:「官家息怒,官家贖罪,臣實在是什麼都不知道啊。

「聽聞太子殿下有召,臣絲毫不敢怠慢,立刻就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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