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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又皺著眉折回來,「那是?」

小僕放低身子,細聲道:「像是毒。」

單孟的呼吸停滯了片刻,才說:「……劉大人近來事務繁忙,我代大人來看望祭酒。」

房內晦暗,撩起帘子便是一股濃重的藥味,單孟替主人點了蠟燭,顯得不那麼寂寥。

裡頭人聽見他的動作,出聲問道:「是誰?」

這聲音幾日前還在生龍活虎地同他們論課,如今卻虛弱到像是即將飄落的枯葉。單孟登即紅了眼,又不好表現出來,只得吸吸鼻子,壓著聲音躬身行禮道:「學生單孟,前來拜見先生。」

陳祭酒從榻上坐起身,道:「原來是你,進來罷。」

單孟快速用袖子輕輕點了點眼角,這才挑開竹簾,俯首進去了。

日頭逐漸從雲後冒出來,蟲鳴鳥叫也多了些。

陳祭酒已然穿戴整齊,雖病得厲害,卻仍強撐著坐直了身子。

單孟知曉他的骨氣,並不勸阻他躺下,只是坐的近了一些,方便照顧。

「你來找我,是為著什麼事?」陳祭酒緩緩開口:「是為著我的身子,還是因著戶籍政策的事?」

單孟替他倒了茶,回道:「都有。」

「若你還將我當作老師,便聽我一言。」陳祭酒搖了搖頭,嘆息一聲,「無論如何,戶籍之策不可廢。」

單孟的視線落在他青紫的血管上,低頭恭聽。

「登戶實乃利國利民之大計。役使有方,勞民不傷,貧富相濟,實是五隱漏之弊,無重斂之苛啊!那城北便是個活例子,從前什麼樣,現在什麼樣?」陳祭酒咳嗽兩聲,灌一口茶,嘆道:「陛下如今糊塗,劉臻也跟著糊塗!他們怎麼就看不明白……」

「陛下怎麼不明白。」單孟扶著砂壺替祭酒添茶,慢慢道:「先生,您近來見過葉侍讀麼?」

「葉懸逸?」陳祭酒皺眉道:「他不是告假了……何故要扯到他身上?」

單孟方下茶壺,將新茶往祭酒那邊推了推,輕聲說:「葉侍讀告假不假,但學生卻聽了另一種說法。」

「學生有位友人在安禮門當差,前些日子一起喝酒,不慎吐露了些東西出來。」單孟將身子湊近,「北衙失火的前一日,有人將葉侍讀蓋著麻布送了進去。」

「什麼?」陳祭酒一激動,又咳嗽起來。

單孟將茶端給他,繼續道:「葉侍讀在裡頭待了整整一夜,第二天太子便闖了進去,再出來時……」

他不自覺攥緊拳,道:「再出來時,便已成了個血人,塞進軟轎子偷偷抬出了宮門。當天下午,北衙便失了火,昭武副尉也不見了蹤影。到了第二日,陛下便下旨,將戶籍之策做了廢。」

「而先生您,朝上當眾駁斥,如今便躺在這裡,不能登朝。」單孟緩緩地搖了搖頭。

「竟有此事,你是說……」陳祭酒微微眯起雙眼。

「是。」單孟點點頭,道:「如今誰人不知,葉侍讀自春末以來便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,那戶籍之策更是出自她口。」

陳祭酒怔愣片刻,怒極反笑:「這便是世道,如今的世道啊……」

單孟握著祭酒的手,放低聲音:「新政雖好,卻觸及世族根本,他們是絕不會支持此法的。」

「一來,籍定則田畝明,隱田難藏;二來,貧富相濟,特權難保;三來,戶籍既立,禮法難違。」他一雙眼牢牢看著祭酒,道:「先生性秉忠貞,可如今陛下已然讓步,新政作廢,世家權

貴暗施奸計,先生萬不能於此刻直言!」

日光漸盛,透過斑駁的窗欞,灑在陳祭酒蒼白的面龐上,他忽然笑道:「我明白了,你早已預見此間種種,劉臻向來是個耳根子軟的,如今忽然反對新政,也是聽了你的話,是不是?」

單孟聞言心頭一驚,趕忙撩袍跪下,張了張口想要解釋,最後卻只道:「……學生罪該萬死。」

滿室寂靜,窗外風聲漸響,鳥聲聒噪。

單孟跪了許久,才聽上方嘆息般傳來一聲:「罷了,你起來,不必跪我。」

他猛地抬起頭。

陳祭酒看向窗外,咳了幾聲,說:「你向來是個聰明,有主見的。劉臻有你在身邊,無論如何,他總不會吃虧。」

單孟輕聲開口,「……先生?」

「你回去吧,也別再叫我先生。」

「不……先生,我……」

陳祭酒努力地撐起身體,站起身來,過了好久才嘆出一口又悲又潮的氣。

「單孟,也許你做的對。人各有志,我並不責怪你。」

「我雖寒門出身,卻幸得機遇,步入仕途,這一路走來,深知民間疾苦,百姓不易。」他長嘆一聲,「若我,一個曾受風霜雪雨洗禮的寒門之子,都不再為他們抗爭,那麼這世間,還有誰會出聲?」

單孟搖了搖頭,「先生,您寒門入仕,竟能做到國子監祭酒之職。這其中權謀機變也好,學海淵長也罷,您歷經波折,能在世家之間站穩腳跟,絕不是憑藉孤勇熱血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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