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面瞧著溫和端方,可待人反應過來時,早已被他內里不動聲色的鋒芒殺了個正著。
蔣再杞暗中點了頭。
明昭帝嘴角挑起一抹淺淡的笑,食指虛虛點了點李意卿,緩聲道:「你去辦。」
李意駿猛然抬了頭。
明昭帝垂下眼帘,道:「都下去罷,朕乏了。」
李意駿直起身,上前兩步,道:「父親,兒臣……」
潘福已經替皇帝拉下竹簾,只聽那邊
沉聲道:「退下。」
李意駿吐出一口氣,徑直於殿內跪了下來,頗有一種皇帝不答應,他便不起來的架勢。
李意卿原想上前勸說兩句,卻直直被蔣再杞截住了步子,拉到外頭去攀談。誰想前腳剛邁出雪芸殿,裡頭便傳來瓷器茶盞摔碎的聲音。
*
日頭西落,葉簾堂坐在崇文館即將枯黃的垂藤廊下擺弄魯班鎖。
魯班鎖彼此穿插,咬合緊密,無釘無繩卻能穩固若渾然一體。她解著解著便開始打瞌睡,索性將鎖放在一旁,逕自靠著柱子打盹。
李意卿從水橋邊走過來時,瞧見的便是這一幕。
他緩步走近,原想像從前那般逗她玩。卻沒想這一靠近,便從快要枯敗的花藤下,聞到了不知從哪瀉出小半束青杏香。
像是李意卿小時候偷吃點心,將木匣開出的那一小隙。
葉簾堂忽地睜開眼,望見他呆了一瞬,而後像明白過來一般笑:「怎麼,又想趁我打盹的時候嚇唬我?」
李意卿話也說不利索了,只覺得身體僵硬,好半天才蹦出一句「沒有」。
葉簾堂只當他是被拆穿了尷尬,伸手將邊上的魯班鎖拿回來接著玩,隨意問道:「怎麼,三殿下那事兒解決了?」
李意卿稍稍呼了一口氣,這才道:「似乎是我惹他生氣了。」
葉簾堂抬眼詢問,便聽太子將近日雪芸殿之事細細講了一遍,補充道:「最後還是四哥進去將三哥勸了出來……三哥他從頭到尾都沒再看我一眼。」
「原是如此。」葉簾堂簇起眉,「只不過他為何非要去通龍骨關這事?」
「我也不知。」李意卿看著夕陽簇擁著她淡青色的衣擺,忽然問:「你要和我一起去嗎?」
「嗯?」葉簾堂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何事,道:「去疏通顥州和玄州、變州之間的糧道嗎?」
李意卿點了點頭。
葉簾堂瞧著他的眼睛,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如今處境危險,他再一走,那四大世家對她更是會肆無忌憚。
她笑了笑,逗他:「不去。」
太子望過來的目光似乎黯淡了一瞬,看起來十分委屈。
見此,葉簾堂玩心大起,問道:「你想我去嗎?」
「當然想!」李意卿點了點頭。
葉簾堂看著他,藤廊里漏下的雲影掃過他眉間的胭脂計,隨著他點頭的動作也忽明忽暗起來。
李意卿的發上落了一朵小花,淡淡的,襯得他眉眼愈髮漂亮起來。
葉簾堂掀起一卷蟹青色長袖,伸手替他彈走,眯起眼睛生笑的面容令李意卿想起山間的小花狸奴。
她笑著同他招手,道:「方才同你開玩笑的,我當然會去。」
語罷,便走開了。
李意卿呆愣許久,才俯下身,找到方才葉簾堂替他彈開的那朵小花,輕輕拂去上面的灰,收進袖中。
第27章
夜火你我皆囚於時局。
麥田廣袤,如茵如氈。
藍溪身處其間,清楚地知道自己又做夢了。
母親死後的第一年他們總是餓肚子,常晚月下田勞作,收割鬆土時,弟弟就上村子裡挨家挨戶的乞討。
第二年她手腳進步了許多,收成也不錯,她用麥子換了頭牛,在夏日暴曬泥土乾裂之前,用牛耕耘了自家的整片土地。冬天沒有挨餓。
第三年氣候頗佳,甚為宜人。常晚月的土地肥沃充盈,糧食長勢喜人,幾乎和母親在世時沒什麼兩樣。由於北邊的戰事,糧食能賣個好價錢,她喜滋滋地想,這下不僅能賺到修繕房屋的錢,還可以給自己和弟弟裁幾件冬裝,這樣等到了大雪漫天那日,要好過許多。
藍溪默默地看著夢中的風吹麥浪,心中再次充盈起那時的自豪。
但在秋日收割的前幾日夜裡,她突然被弟弟搖醒。弟弟捂著嘴,指了指窗外,橙黃色的光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。
常晚月拿起父親的短刀,拽著弟弟輕手輕腳地翻進後倉,躲在草垛和工具的後面。
幾個黑色的人影站在屋前,火把在夜色中搖曳。
「他們是誰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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