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軒堂燈火通明,一進屋終於有了些暖意,程岫說著要將我丟下去,可放下來的動作無比溫柔。
我瞧著他,好聲好氣地說:「多謝廠督。」
程岫看我一眼,忽然皺起了眉,他伸手探我的額頭:「臉怎麼這麼紅?」
我淡定地搖搖頭:「沒事,剛才冷不丁吹了一下風,凍著了。」
他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:「什麼沒事?額頭都燙手了。」
程岫掃了一眼門口的幾個丫鬟,沉聲道:「來人,去請大夫,你們兩個去熬薑湯,你們兩個去燒水,你去打盆水來。」
「不至於,我沒事。」這麼晚了,我不想讓別人折騰,這種情況我小時候也有,硬挺一夜就好了,「我從小不生病,身體很好的。」
程岫忽地笑了一下,看起來像是被氣笑了,語氣帶著一絲戲謔:「你是說你從小到大沒得過風寒?」
我點點頭:「對啊。」
他將我身上的斗篷扯下來,我猛地鑽進了被窩:「好冷。」
程岫輕笑一聲,拿來濕手帕給我擦臉:「這叫沒得風寒?」
濕手帕擦臉好舒服,我不想理他了。
我一躺下就有些犯困了,眼睛不自覺就閉上了,迷迷糊糊間,一隻冰涼的手碰到了我的臉蛋。
好舒服。
我扯著他的手往頸窩處帶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我聽到程岫的聲音:「起來,喝藥。」
我懶洋洋地坐起來,努力睜開眼睛看他,聲音有點啞,又有點像是染了哭腔:「廠督,我從小真的不怎麼生病的。」
其實這話我說得很誠懇,我六歲之後確實是不生病的。
也不能算是不生病,至少是在別人眼裡我是不生病的。
全家人都覺得我身體健康,是個能長命百歲的孩子。
娘總是惦記著二姐,不怎麼來我的院子,而我生病了就要惹娘擔心,娘一擔心又要哭,娘一哭姐姐就哭,我又何必讓人發現,惹她們流淚?
他修長的手端著小碗,一隻手拿著小瓷勺給我餵藥,敷衍地點點頭:「咱家知道了,乖乖喝藥吧。」
很少有人這麼細緻地照顧我,我些許不適,想自己喝藥,可看了看他那認真的眉眼,又不自覺地喝下了他餵的藥。
苦得很。
這是人喝的嗎?程岫怕不是想趁我病要我命吧?
我緊皺眉頭,不想再喝,他聲音輕柔:「乖,就幾口了,喝了給你糖吃。」
喝完了藥,程岫給我嘴裡塞了一塊粽子糖,我含了一會兒,困意更重,忍不住合上了眼。
朦朧間,我好像看到了梁銀芳,她還是那麼年輕,那么小,她站在我面前,笑著看著我。
我真想問她,你怎麼還那么小啊?
二姐姐,我現在都比你大啦。
她只看了我一眼,轉身往外走。
我掙扎著想起來卻無濟於事,只能再一次看著她離開。
二姐,別走!
別走。
夜深了,程岫坐在床邊給她擦眼淚。
本來他見到她睡著了,轉身想走,卻被她一句呢喃絆住了腳。
她說別走。
也不知道誰在夢裡惹了她,叫她哭成那個樣子。
程岫瞧著她,明艷的臉上儘是淚水,這淚也不知道為誰而流。
是趙忘劍,還是那個修然哥哥?
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臉,她便像是尋到了寶一樣貼上來,他只好用另一隻手,拿起手帕輕輕給她擦淚。
程岫忽然就不氣了。
管她是為了誰流淚呢。
現在她在程府,在他身邊,生是他的人,死也是他的鬼。
就算她到時候後悔了也不行,不許跑也不許和離。
她要是敢和情郎跑了,他就把那情郎的皮剝下來掛在她面前,把她鎖在房間裡,叫她對著那人皮日夜地哭。
想著想著,床上的人已然不哭了,身上的衣服不舒服,她睡得不安穩,不禁伸手扯身上的裙子。
竹苓本來替四姑娘脫去了鞋襪,看她不適,又想上來幫她脫去衣裳,可程岫遲遲不走,讓竹苓進退兩難。
「都出去。」程岫漠然地望了她們幾個一眼,竹苓還在發愣,被杜若一把拽了出去。
竹苓走出門還在擔心:「誰給四姑娘換寢衣啊?」
杜若瞧了她一眼,低聲道:「那不還有廠督呢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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