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塗娘子孕婦的身子，杜時笙叫巧環給她上了一份桑葚梅子羊乳，瞧了瞧盆中的酸辣雞腳，還是盛了一碟讓巧環一併送去。

二人在後廚又做了糖醋裡脊，糖醋落蘇，糖醋蓮藕，糖醋鯽魚，醋溜菘菜，糖醋溏心蛋，聞著酸甜的香氣，杜時笙都覺得口中酸水直流。

最後，她想了半晌，還是給加了一份青菜餺飥送上去。否則，這頓飯吃完了，怕是要酸膩得不想再來了吧。

正在杜時笙和巧環將幾道菜餚，陸續送到塗娘子桌上之時，翠縷問道：「掌柜娘子，你家方才的雞腳小食可還有？」

「當然，兒這就給塗娘子加一份。」杜時笙見雞腳如此受歡迎，自然是笑容滿面。

「掌柜娘子，請等一等。」塗娘子喚住杜時笙。

「塗娘子請講。」

「掌柜娘子可否給兒說說，這幾道菜品都是何菜？並非兒不信任娘子，只是兒這身子……」塗娘子摸摸肚子，仍舊一臉愁容。

杜時笙笑道：「塗娘子客氣，這原也是應該，是兒粗心了。」

遂把幾道菜品一一介紹一番。

塗娘子聽完點點頭，用竹箸夾起荷包蛋，不想那蛋煎得十分嫩滑，其內蛋黃並未全熟，一筷下去，金黃的蛋黃便流了出來。

翠縷急忙遞上勺子，塗娘子舀了一勺蛋黃並湯汁，吃過之後點點頭道：「這溏心蛋果真如其名一般，好吃得緊。」

杜時笙笑道：「方才聽翠縷說塗娘子不思飲食，只想吃些酸甜之味，兒原本想著，多做幾道菜，塗娘子若是能每樣吃上一口也是好的。但見娘子有了身子，那若是能吃些份小但大補的菜才好，因此就想到了這個溏心蛋。塗娘子若能吃下一個蛋，便如吃了三碗粳米飯一般。」

塗娘子又吃了一小口，微微點點頭，只是，吃著吃著，眼眶卻紅了。

第59章

杜時笙見這位塗娘子一臉苦相，正要出言相勸，卻見她驀然垂首。

本要送到口邊的勺子也被塗娘子放入碗中，一顆顆淚珠也跟著一滴一滴落了下來，落進碗盤之內，沖淡了溏心蛋上的糖醋汁子。

翠縷見狀，急忙拿出帕子為自家娘子拭淚：「大娘子，身子要緊，莫再哭了。」

誰知，這一勸，塗娘子的淚珠就似決堤般流了出來，她索性雙手捂臉，肩頭聳動，「嗚嗚」哭泣起來。

翠縷無奈，只得立在一旁輕撫塗娘子脊背。

杜時笙被塗娘子主僕的這副架勢驚得怔愣了半晌，方回過神來。

她輕聲問道：「塗娘子，可是兒這飯菜勾起了什麼往事？若是不想吃這些，兒再去給娘子做其他菜餚可好？」

塗娘子不言語，兀自哭了半晌，方漸漸止住。

杜時笙無奈，正欲回後廚去做些其他菜色，卻聽她開口道：「掌柜娘子，兒方才失禮，娘子莫怪。」

「不妨事，只是娘子莫要如此傷心，當心動了胎氣。」杜時笙出言勸慰。

塗娘子聽到「胎氣」二字，又抽噎了幾聲，拭了拭淚道：「這些時日，兒娘倆個，都未吃過一頓飽飯。今日，在掌柜娘子店中吃了這許多可口的飯菜，須多謝娘子細心烹製，我這孩兒便是上了黃泉路，也能做個飽死鬼了……」

說完，塗娘子又禁不住啜泣起來。

杜時笙聽她所言，驚訝異常，忙說道：「塗娘子切莫說這話，兒瞧娘子這身子，也是將要臨盆，莫要說如此不吉利的話。」

「掌柜娘子不知，我們大娘子和肚裡的哥兒，當真是可憐……」翠縷忍不住插嘴，抽抽噎噎地將原委與杜時笙說了。

原來，家中所請的郎中推算，這塗娘子肚裡的孩兒，許在端陽節前後出生。

而歷來，世人皆認為五月為五毒盛行之月，是為「惡月」。而五月中，尤以端陽節毒氣最盛。

有一種民間說法，端陽出生的嬰孩，男害父，女害母。因此，民間常將端午出生的孩子拋棄或者溺死，塗娘子的舅姑又最為迷信，三番五次提出，此孩兒若出生，他們定會將其送人。

塗娘子的郎君又是個人人稱道的大孝子，雖然，他也曾暗自垂淚幾遭，但於此事，卻也不敢忤逆父母，只得安慰夫人一起默默忍受。

「郎中說，瞧著大娘子腹中的孩兒像是個哥兒，若如此，舅姑定是要將哥兒溺死，以免誤了郎君的仕途……」翠縷語氣中甚至不滿，但又無能為力，說完之後，也哭得不成樣子。<="<h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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