語罷,拂袖轉身離去。
元旻離去得很遠了,苻洵仍孤零零跪在原地,胸口因悲憤劇烈起伏,一滴又一滴淚水盈出眼眶,在眼底匯成汩汩兩行,流滿雙頰。
許久之後,他緩緩抬起頭,舉袖拭去淚水,目光逐漸堅定、驕傲而冰冷。
從袖袋取出一隻天水碧的小瓷瓶,舉到眼前,唇角揚起一絲恍惚的笑意。
「姐姐你看——唯一的活命機會,可他不要。」
「元旻,埋進陽華山,在元氏王陵化成灰的,只會是你。」
第46章 醉太平
龍門行宮以北,夯土為祭台,高九丈,上設條案、四方銅鼎、香爐、五穀;台下挖出三丈見方的土坑,設牛、羊、豕為太牢,以供祭祀。
五月二十六,元旻與苻灃神色肅穆,攜手行至高台之下,土坑之前。二人均身穿玄衣纁裳,配九旒冕冠;元旻衣繪日、月、星辰、鳳、華蟲,苻灃衣繪螭虎、山、華蟲、火、宗彝,下裳一致,均繡著藻、粉米、黼、黻。
內衛手起刀落,於土坑上宰殺三牲。遞上短刀給苻灃,苻灃不敢受,雙手呈給元旻。
元旻也不推拒,拿過短刀,割下祭牛左耳置於金盤,侍從用一隻玉碗、兩隻玉杯接滿牛血遞到二人身前。
先端起盛著牛血的白玉杯,一飲而盡。
而後,元旻以狼毫蘸牛血,在白玉板上奮筆疾書:維永平元年,五月二十六,大翊王謹致誓書於大榮王陛下:沿邊州軍,各守疆界,兩地人戶,不得交侵……自此保安黎獻,慎守封陲。質於天地神祇,告於宗廟社稷。有逾此盟,不克享國。昭昭天鑒,當共殛之。遠具披陳,專俟報復。不宣謹白。
苻灃也蘸牛血在另一塊玉板上書寫,除稱謂年號有改,其餘內容皆一致。
侍立身後的書吏忙蘸血在絹帛上抄錄副本,及至抄錄完畢,兩位國君親將玉板置於土坑。鴻臚寺卿周睿才上前,將玉制的圭、璋、璧、琮、琥、璜沉入土坑,示意侍從開始填埋。
元旻又攜苻灃沿台階逐步上行,走向九丈高台的頂端。
苻洵站在台下觀禮,從祭典開始至此刻,他都滿臉凝重。直到苻灃背對他走向高台,唇角突然綻出一抹玩味的笑,轉身,慢慢走向遠離祭台的檐下。
掩映於深碧樹叢中的檐下有一個石桌,上面放著個圓形沉香木托盤。
高台上,禮樂齊鳴,元旻和苻灃共同托起五個不同顏色的酒罈,依次往五個玉杯倒入清濁不同的酒水,六瑚已饋、五齊流香。
苻洵在石桌前坐下,從托盤中取出瓷杯,從袖中取出那隻天水碧的小瓷瓶,倒入三滴藥液到杯中,再端起茶壺,往杯中緩緩注入沸水,茶香四溢。
高台上,侍從端上兩杯酒,元旻、苻灃拿起小刀刺破手指,往金酒杯中各滴入一滴血。
一如去年秋天,苻洵守在蒙舍王城半山木亭,從袖中取出黑色的瓷瓶,將藥粉抖入酒罈,抱起酒罈緩緩搖晃均勻,看著那無色無味的藥粉消解於酒液之中。
高台上,溶了兩人血液的酒液被端起,送至唇邊,一飲而盡。
一如去年,在那木亭中,元旻接過苻洵遞來的酒碗,一飲而盡。
苻洵轉頭看向高台,台上二人正在焚香祈禱,煌煌日光照得他頭暈目眩。看得久了,他忽然彎了彎唇,笑容恍惚而冰冷。
祭告什麼呢?「有逾此盟,不克享國」麼?
一紙盟約,能苟且幾年和平?
哪個強國不曾借道義之名,肆意欺凌弱國?哪個弱國要安穩度日,靠的不是厲兵秣馬、死守疆域?哪個國家要壯大,靠的不是攻城略地、侵吞別國?
那麼多盟約被撕毀,受了神明報應的毀約國有幾個?
禮樂漸止,祭告完畢的苻灃走下高台,看到滿臉關心的幼弟迎上來,遞過一杯茶水。於是欣慰地笑了,接過茶水,一飲而盡。
一如去年,在那木亭中,苻洵目送著元旻走遠,從袖中取出那隻天水碧的小瓷瓶,滴了三滴到酒碗,再倒入酒液,端起來,一飲而盡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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