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觀臉色頓變,仿佛吞了黃連,倍感對不住偏殿裡的那人,也不解辛湄這一改常態的舉動。
「江相公,可有什麼心愿?」
「有。」
「本宮也有。願這盞長明燈庇佑你我得償所願。」
辛湄點燃長明燈,供奉在佛像前的香案上。
送走兩人,鏡觀五味雜陳,便要走回偏殿,謝不渝、孔屏已一前一後走出來。
鏡觀一時竟不敢去看謝不渝的臉。
孔屏也沒吱聲,百年難一見地縮在一旁,低頭搓鼻子,只敢盯著地上謝不渝的影子看。
鏡觀取來一盞新的長明燈,慚愧道:「小侯爺。」
先前謊稱僅剩一盞,是不想叫辛湄與江落梅成雙成對地一塊供奉長明燈,誰知竟然弄巧成拙。
鏡觀汗顏,枉為方外人。
謝不渝沒說什麼,接了燈,點燃後,走去香案前放上,卻沒走。
孔屏飛快瞄一眼,發現他定定地站在香案前,眼盯著最前排的某一盞長明燈。
忽然,他伸手掐上那盞燈的燈焰。
「二哥?!」孔屏驚詫。
謝不渝一聲不吭,搓動手指,在「嗞」聲里硬生生捻滅燈芯。
青煙躥上佛像。
「罪過,罪過……」鏡觀悔痛不已,豎掌懺悔。
謝不渝鬆開手指,眼神一斂,走出佛殿。
*
大相國寺外,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離。
辛湄坐在車廂里,把玩著從走廊攤鋪上買來的零碎古董,眉眼藏在暗影里,半晌不動。
江落梅坐在另一側,膝蓋上放著辛湄賜予他的彩墨,亦是低垂眉睫,一語不發。
馬車在街頭轉彎,駛向景仁坊,車輪碾壓過地面的坑窪,微微顛簸。辛湄收攝神思,放下手裡的箭鏃,道:「江相公家在何處?本宮送你回去。」
江落梅開口,沉默太久,嘴唇竟差點黏在一塊,他聲音發啞道:「在下家住修文坊,慶水巷。」
辛湄看向他,意味深長:「離本宮的公主府很近啊。」
長公主府坐落於景仁坊,往西是惠和坊,往東則是修文坊。三坊挨在一塊,都是永安城裡寸土寸金的地段。
「聽江相公的口音,是自小在永安城裡長大的?」
「在下祖籍洛陽新安縣,並非京城人士。」江落梅答得平靜。洛陽離永安不遠,兩地口音算是相近的。
辛湄又問:「今年多大?家裡是做何營生的?」
江落梅繼續答:「在下今年二十有四,家父開有一家畫館,以賣畫為業。」
「那算是從商……難怪能在修文坊住下。」辛湄語氣恍然,看向車外,手指敲在車牖上。
江落梅沒往下接,靜默片刻,忽道:「殿下今日帶我去大相國寺,是為了邂逅謝將軍嗎?」
辛湄敲車牖的手指一頓,目光掠回來,眼瞳里閃過一分詫異與驚疑,旋即笑道:「你看到他了?」
江落梅點頭。
辛湄倒也不瞞,承認道:「嗯,我想讓他吃吃醋。」又道,「以前他不理我,我便去找旁人,他若知曉,必定醋意大發。一吃醋,便會來找我了。」
江落梅不語,手指放在膝蓋上,衣袍已皺了一角。
「你介意嗎?」辛湄問他。
「介意。」
辛湄一愣,著實沒想到,定定看著他。
他也定定地看過來,微微上挑的一雙眼清凌凌的,眼型是謝不渝的眼型,但那眼神孤傲、憤怒,像藏著另一個人。
辛湄屏住呼吸。
「殿下,慶水巷到了。」車外傳來車夫的聲音。
江落梅起身,雙手捧起那盒彩墨。
「殿下金尊玉貴,在下一介白衣,卑如螻蟻,不敢消受。」他行完一禮,把彩墨放回座上,掀簾下車。
辛湄差點被他掀飛的車簾打到,往後躲開,扭頭看向窗外,看見江落梅走得乾淨利落,頭也不回。
她目瞪口呆,後知後覺竟被區區一個探花郎甩了臉,匪夷所思,氣憤道:「莫名其妙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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