誠如他先前所言,賜封的聖詔頒發下來後,果然有賞賜他豪宅一座,且那豪宅不是別處,正是昔日被查封的西寧侯府。
「不過要我看,你也不必急著搬家,侯府被查封多年,里里外外收拾一通,需要不少時間。你且安心在惠和坊那兒住下,等婚事定下來,在大婚那一天搬進去,雙喜臨門,方是妙哉!」
孔屏聽得一愣:「二哥要成親啦?!」
夏桐「嘖」一聲,放下酒杯:「孔校尉,我如今都是當爹的人了,他多大?比我還年長一歲,難道不該成親嗎?」
孔屏鬆了口氣,原來是催婚呢,他目光從謝不渝臉上移開,很費解:「那我跟你同歲,我也沒當爹啊。」越說越疑惑,「你們京城人成親都那麼早嗎?」
夏桐被問住,想起他倆從邊關而來,前些年都是一頭扎在沙場上,金戈鐵馬,吞風飲雪,自然沒有談婚論嫁的良機。他慚愧道:「沒有,我的意思是……你們好不容易建下功業,凱旋獲封,應當趁著這一次的機會解決一下人生大事。」
孔屏瞭然,驀地想起什麼,看謝不渝的眼神陡然複雜。
「聖上為何留你們待在這兒,想必你們也聽說了。遣走朔風軍,卻偏留下主將,一則是忌憚,二則也是想拉攏。為人君者,拉攏人的辦法也就那幾樣,這一次,十有八九便是賜婚。六郎是什麼性子,我再清楚不過,旁人硬塞給他的,他肯定看都不願多看一眼,所以呀,不如趁著賜婚聖旨下來以前,先自己尋摸一個。」
孔屏想起今日在大相國寺里撞見的長公主,圓溜溜的虎眼瞪得更大,悶不吭聲地喝了口酒。
「當年他在永安城裡打馬遊街,一笑成名,愛慕他的高門千金多如牛毛。如今官封三品,想要尋一個可心的夫人更是易如反掌。不過,選擇多了,也容易挑花眼,按我的經驗來看,選夫人最重要的還是看品性。就說太史令家的長女顧大小姐,自從六年前在一次春宴上看見他後,便一直芳心暗許,痴慕多年,苦等他至今未嫁——這樣的赤誠之人,才是真正的堅貞不渝,可堪良配啊!」
孔屏差點被口中酒嗆住,心想兜這一大圈,原來是想說親呢。偷瞄身旁一眼,輕咳道:「那……等了這麼多年,年紀也不小了吧?」
夏桐抿嘴,道:「如你所言,京中貴女向來早婚,顧大小姐為等他蹉跎至今,乃是承受了極大的家族壓力。這樣的決心與情義,難道不是更令人動容嗎?」
孔屏張口結舌。
夏桐躊躇滿志,看向主人公:「六郎,要不要我幫你把人約出來,你先相看相看?」
「不用。」
「為何?」夏桐激動。
謝不渝道:「不想跟你沾親帶故。」
夏桐語塞,心想這人記性倒是頂頂好,昔日愛慕者那樣多,竟能記得顧大小姐是他夏桐的遠方表親。他道:「別開玩笑,我這次是認真的。雖然說你以前風光無限,可是伯父出事後,多少人在背後落井下石,那些愛慕你的女人又有幾個是真心?就連那一位——」
他戛然而止,看見謝不渝眉睫下一片陰影,自知不該提起那人,悶聲道:「總之,患難見真誠。放眼這世上,能一心一意對你的女人除開顧大小姐以外,我是想不出第二個了!」
謝不渝低頭喝酒,壓在睫底的那片陰影凝滯不動,夏桐看得心焦,道:「你不會還在惦記她吧?」
席上無言,夏桐便知猜對,氣憤道:「她究竟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,能迷你這麼多年?!」
他大抵是真動氣了,手掌拍在案上,酒壺差點翻下來。孔屏默默扶穩,知曉馬上要撞破一件「驚天秘辛」,拿來一盤焦脆的花生躲在一旁悶嗑。
「你就該慶幸她當初移情別戀,棄你如敝履!像她這樣心狠手辣、不擇手段的女人,要真跟你成了親,如今埋在地底下的可就不是他蕭雁心了!」
夏桐一臉恨鐵不成鋼,呵斥得慷慨激昂。謝不渝聽完,卻並不生氣,心情反而有一些好,問:「她為何要殺蕭雁心?」
「還能為何?自然是為攀龍附鳳,爭權奪利!」夏桐道,「雖然說蕭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,可畢竟是她的夫家。她嫁入蕭府,蕭家人也是盡心侍奉,從不敢有半點不恭。可是她呢?毒殺親夫,收羅公爹罪證……做這一切,全是為剷除異己,扶當今聖上登基,以穩坐高位,坐享榮華。你看看,如今的朝堂上除梁相以外,便是她一手遮天。右省、戶部、工部乃至於兵部都有為她效忠的人馬……這樣可怕的女人,你還敢要嗎?」
夏桐越說激動,越激動越是義憤填膺,狀告公堂一般,羅列起「長公主禍亂朝堂」的樁樁件件來。
孔屏在一旁默默啃花生,間或偷瞄謝不渝,心底翻起一陣陣驚濤海浪。
*
送走醉意酩酊的夏桐,大街上燈火闌珊,已快到宵禁的時辰了。
此處便是惠和坊,離住處很近,謝不渝、孔屏兩人步行回府。
孔屏踩著地上的影子,摸摸鼻樑,道:「二哥,原來你藏在心裡的那個人,就是長公主啊。」
謝不渝大概也是有些醉了,思緒昏沉沉的,反應有些慢。
孔屏長嘆一聲,心想難怪從一開始就感覺謝不渝對辛湄的態度怪怪的。說憎惡嘛,談不上;說親切,又完全不沾邊——原來竟是這樣的內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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