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知道為何叫你帶著畫篋來吧?」辛湄問。
江落梅眉心一動,柔潤的黑眸閃過不及掩飾的笑意:「殿下想讓微臣作畫。」
「沒錯,但不是畫我。」辛湄看得出他那一點一閃而逝的笑是為何,掐滅他歡喜的苗頭。
江落梅果然一悻,濃睫一垂,眨了兩下:「那是……畫菊花麼?」
「也不是。」辛湄偏不說畫什麼,迆迆然走向花叢深處。戚吟風領著一眾扈從跟在後方,搬來黃花梨雕鳳紋羅漢床擺放在盞盞金菊前,放上小几,奉上茶果,供辛湄入座憩息。
「畫本宮的母妃,徐淑妃。」辛湄入座後,手撐小几,懶洋洋道。
江落梅一時怔住。他知道徐淑妃乃是何人,但從未見過,如何作畫?
辛湄自知他的困惑,既是誠心叫他來為母妃作一幅畫,便也不存刁難的心思,道:「我與母妃有七分相似,其餘的我來說,你來畫。不難吧?」
「不難。」江落梅恍然,既有七分相似,那基本……也還是畫她嘛。
扈從已為他備好桌凳,設案於辛湄身前一丈開外,從此處看去,金拆苞香,雪裁纖蕊,美人一襲霓裳慵坐榻上,花人一景,便如詩言:「輕肌弱骨散幽葩,更將金蕊泛流霞。」
江落梅胸腔便洶湧起來,般般痴念湧入指尖,他凝神入座,鋪紙研墨,極快在如雪宣紙上勾勒線條。
遠處馬蹄聲聲,兩匹棗紅駿馬一前一後朝著這邊馳來,孔屏「吁」一聲勒韁剎停,見得前方人物,暗道不妙,趕緊掉頭沖身後人嚷:「二哥,這兒人太多了!烏糟糟的,有礙觀瞻!你我還是……」
不及說完,身後那人一雙銳眼已直勾勾盯過去,手裡馬鞭一抽,夾起馬腹往前而去。
孔屏一個頭兩個大,哭喪著臉跟上。
辛湄枯坐在羅漢床上,聽得蹄聲傳來,心便莫名一振,秋波往前挑去,便見那人一襲凜凜黑袍,翻身下馬時,衣袍振飛,系在窄腰上的金流蘇玉佩腰掛一盪,雙足隨之穩穩落地,黑底金鑲邊翹頭履收束的一雙腿修長有勁,颯沓有聲,闊步往這邊走來。
花叢外是有扈從看護的,然因來的人是他,戚吟風竟沒叫人攔。頓挫間,謝不渝走過伏案揮毫的江落梅,步伐挾風,吹得江落梅面頰一凜,抬頭認出他,容色更是一變,飽蘸濃墨的一桿畫筆僵在手裡。
辛湄擱在小几上的手指也微微一蜷。
「來賞花?」謝不渝模樣倒是笑笑的,說話時捲起手裡的馬鞭,仿佛隨口一問。
「嗯。」辛湄便也儘量冷靜。
「不叫我?」他又一問,那點笑便有了點責備的意思。
辛湄一時凝窒,聲音轉低:「你不是在生我的氣?」
「知道我生氣,也不叫我。」謝不渝委屈,「那你不怕我更生氣?」
辛湄欲言又止,看出他的委屈不假,也知道這人是隱忍著的,再拌嘴下去,怕是會徹底惹惱他,波及旁人。
今非昔比,她已猜出江落梅究竟是誰,思及以往,內心不乏愧痛,倘若謝不渝再次揪起江落梅來發飆,她真不知要如何收場。
再者,那天夜裡彼此不歡而散,深究起來,更在於她有私心。今日,她願意先低一頭。
「我私下約見江相公,是為請他作畫,怕你誤解,所以沒提。」辛湄展露一笑,懇切解釋。
謝不渝臉色稍霽,撩袍入座羅漢床另一側,目光在前,倏地問:「你我斷了嗎?」
辛湄啟唇:「……沒有。」
謝不渝伸手放在小几上,手掌向上攤開,是要牽她的意思。
辛湄沒動。
謝不渝看過來。
辛湄屏息,伸手放進去,兩廂緊握,一對戒指恩愛相偎。
謝不渝看回前方:「久聞江相公丹青高妙,今日算謝某唐突,勞駕讓謝某入畫,與長公主相伴罷。」
第62章
「江相公,果然好本事。」……
「他畫的不是我。」
辛湄聽得一愣,急忙澄清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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