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惜,好景不長,有一天,今上突然收網,蕭淮被擒,蕭家一夜間危如累卵,覆滅在即。本宮原以為功德圓滿,誰知這天夜裡,今上又派人傳來密信,要本宮毒殺駙馬,斬草除根,以絕後患……」
水榭外秋水淙淙,陽光映在水波里,被嶙峋白石一一折斷,辛湄撿起石桌上的一片花葉,慨然:「後來的事,江相公都知道了。」
江落梅背光而坐,頭顱低垂,眉睫在眼瞼底下壓出一片淺痕,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蜷縮成拳,嘴唇蒼白,隱隱戰慄,含著太多不能言說的痛楚與心酸。
「其實,本宮從來沒有想要殺駙馬。」
「微臣……知道。」
辛湄看向他,眸光也含了淚,是心痛也是愧怍,為昔日,也為今日想要拉攏他、利用他的心思。
「如今,本宮後悔了。」辛湄柔柔凝睇他,話聲則含恨,「今上無德,背信棄義,欺世盜名。功成以前,誆我以滔天權勢;功成以後,殺我以暗箭明槍。這天下,不該交由這樣卑劣的人君來掌管。江相公,你以為呢?」
江落梅一震,雙目猝然掀開,猩紅的淚痕里閃爍震駭,以及一份呼之欲出的猜想。
「沒錯,本宮想要弒君,要奪位。」辛湄一聲聲道明野心,目光堅毅,態度斬截,誠摯道,「江相公,你願意幫我嗎?」
心裡似有熱油潑過,滿腔沸騰,江落梅呆看著辛湄,被淚霧掩埋的那分震駭也慢慢變成堅毅的野心。
「微臣,願意!」
*
侍女領著江落梅離開水榭,辛湄插完花,端詳著五顏六色的琉璃彩花盤口瓶,淡淡道:「走罷。」
果兒相隨,為徹底收攏江落梅一事喝彩:「文有徐大人,武有戚將軍,如今再加上一個死心塌地的小江大人,殿下的千秋大業,必能馬到功成!」
辛湄態度卻是懨懨,江落梅的那聲「願意」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內,畢竟,作為蕭家人,他沒有不想要辛桓性命的理由。奇怪的是,當她徐徐道來,提出要弒君奪位時,他的反應似乎更多是震驚,而並非興奮。
與其說是同仇敵愾,他更像是臣服於她。只是因為是她所求,所以
他願意。
為何?難道,他回來的目的並不是復仇?
那又何必大費周章
易容成謝不渝的模樣,千方百計接近她,謀官職?
辛湄思緒紛紛,走上飛仙樓,下意識往牆垣另一頭望去,驚見庭院內人影來回,不少扈從搬著家具往外走。
「那邊是在做什麼?」辛湄不由蹙眉。
果兒探頭一看,也吃了一驚:「殿下,好像是在搬家!」
辛湄眉心陰影更深,不及多想,走下飛下樓,從西角門來到謝府後門。
後門虛掩,依稀有人聲從縫隙那頭傳來,辛湄伸手一推,但見謝不渝踱步牆下。聽得動靜,他側目看過來,夕陽下黑眸凜凜,彼此四目相對,皆是一定。
「謝大將軍……這是要搬家?」辛湄心急,是以率先開口。
「嗯。」謝不渝點一點頭,碰巧有扈從走來,向他請示書房內的書籍搬是不搬,他轉回眼,逐一答覆。
辛湄看出不是作假,愈有些驚惶,走至他跟前:「為何?府上有喜事嗎?」
「沒有。」謝不渝看回來,容色淡淡,「今日廿一,黃曆上說,宜喬遷。」
辛湄凝噎,思及上次在壽山賞菊時的不歡而散,一時狐疑:「又生氣了?」
謝不渝失笑:「生什麼氣?」
辛湄看他也不像是在吃醋,顰眉:「那是不想跟我做鄰居了?還是不想叫我看見孔校尉光著上身打拳?」
孔屏正從月洞門那兒走進來,聽得這一句,嚇得捂住胸膛,縮回門後。
謝不渝「嗤」一聲笑:「你但凡想看,叫他脫光了打,又有何不行?」
孔屏更是怛然失色,心頭狂呼:那怎麼能行?!
辛湄灼灼瞪著謝不渝:「你果然是在吃醋!」
謝不渝眼角微挑,薄唇勾起一抹笑,不再與她瞎掰,如實道:「有些事要辦,回侯府住方便一些。」
辛湄思及被關押在侯府閣樓內的虢國夫人,猜出是與英王要奪位一事相關,有心多問,但又知不大厚道,便拐著彎道:「你昨日說是原本打算請辛桓為你我賜婚,是想借婚宴殺他奪位嗎?」
謝不渝眼微亮,誇讚:「長公主一點就通,果然睿智,是有幾分人君的潛質。」
辛湄感覺他在揶揄,暫不計較,究問道:「那如今,謝大將軍準備讓誰做新娘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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