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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陛下。」

姜敏抬頭,掉轉視線又去翻本子t,「孫勿怎麼說?」

「陛下,」徐萃頂著挨罵道,「孫大人不在——三日前往玉都行宮去了。」

姜敏眉峰一蹙,慢吞吞翻過一頁,「誰許他去的?」

「是趙貴妃——」

姜敏便罵,「廢帝早死透了——貴什麼妃?」

「奴婢一時失言,」徐萃匆忙改口,「是趙縣君。」

「她又怎麼了?」

「趙縣君入冬以來就鬧心口疼,疼得一宿宿睡不著,太醫院去三四回人,只不見效——才特意請孫大人。」徐萃緊張地看她一眼,「孫大人府上人說——說前回來稟,陛下……也答允的。」

前回議事時孫勿走來,仿佛有這麼個事,當時沒留意隨他去了。姜敏無語,「讓太醫院再派人。」

「是。」徐萃應一聲去了。

姜敏仍去批摺子。直到暮色銷盡,夜雨聲急,殿外隱約的人聲依然源源不絕,姜敏漸覺煩躁,「來人。」

內侍進來。

姜敏看一眼,「徐萃呢?」

內侍道,「徐姑姑煮酒去了。」他眼見皇帝神色不善,急忙解釋,「虞大人發了寒症,冷得厲害,姑姑說這個酒不一般,需得她親自看著煮。」

姜敏站起來便往外走。殿門一開撲面濕寒,鳳台殿橘色的燈籠在墨汁一樣的雨幕里不住搖晃,勉強撐起一方天地。內侍提著斗篷追上來,姜敏接過,隨手披上便往西側燈火通明中去。

西暖閣的內侍看見皇帝走過來,忙開門跪迎,順著圍廊跪一地。姜敏剛走近,耳聽內里極微弱一聲驚叫,有如哭泣——

「義父。」

姜敏止步。

內侍以為皇帝生氣,急忙解釋,「大人病糊塗了,陛下恕罪。」

姜敏進去。西暖閣燒了地龍,撲面熱浪滾滾。這是宮中最精巧的一處,清磚白牆,陳設雅潔,繪著蓑衣煙雨行路的白紗帳子懸在隔斷處,其後整面牆一般大的一引圓窗,晴朗時分對月而臥,此間便如九天上仙子行宮。

木榻在圓窗下,夜雨中窗格緊閉,雨水在檐上凝作絲線墜下,在窗外織出一匹流光錦緞,源源不絕。虞青臣籠著一身闊大的白色中單,四肢蜷起,寒蟬一樣縮在榻上,勾著頭,眼皮垂著。

伺候的內侍跪下去,「陛下。」

姜敏看一眼糊塗的男人,「一直這樣?」

「倒不是。」內侍輕聲道,「初時只是昏著,後來服過藥醒轉……就這樣了。」

姜敏俯身,掌心貼一貼男人前額——半點沒退。便道,「都出去——讓徐萃快些。」

「是。」

他二人說話的聲音原本不低,虞青臣卻一無所覺。他的神志陷在冰原雪海,睜著眼,胡亂地叫,「……義父。」

姜敏在旁坐下。

「義父。」男人有所覺,叫聲漸漸急切,「義父——」

姜敏抬手,五指搭在男人頸畔,發燙的皮膚下是急跳的血脈,戰鼓一樣急促——姜敏用力握住,男人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叫,終於轉向姜敏。

「虞暨,睜開眼睛看看周圍——」姜敏沉聲道,「你已經回來了。」

男人費力地眨一下眼。

「你回來了,你已經沒事了。」姜敏掌心上移,覆在他燒得枯澀的額上,送去一絲涼意,「你已經回來了。」

男人黑得發沉的瞳孔掠過一點微弱波動,「殿下。」

徐萃捧著酒注子剛走到紗帳處,聽見這一聲唬得站住。如今新皇登基,諸功臣無一封賞,天下無一人封王——哪裡有什麼殿下?

若一定要說有,當今皇帝登基前是皇帝封的燕王殿下。

裡間許久傳來皇帝的聲音,「是我。」

「殿下……」男人的聲音如同夢囈一樣,「都結冰了……」

第9章 罷官

姜敏指尖一顫,許久才能說出話,「等拾些柴生個火就暖和了。」

男人仰著臉,艱難地抬手,指尖勉強勾住她一點衣襟,「殿下……你不要走。」

姜敏不答。

「你不要留我一個人。」男人道,「你不要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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