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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夫面色發白。姜敏循著他目光看去,一瞬間瞳孔猛地收縮——男人左胸心口之上,分明壓著一個火烙痕,有嬰兒手掌大小。

另一個罪印。

第47章 落水狗

男人昏著,不時抬手,撕扯衣襟,像在撕扯一個不存在的敵人,拼命同他搏鬥。惡畜一樣的烙痕隨男人沉重的呼吸一上一下地動,好似活了一樣,譏諷地看著姜敏。

姜敏道,「還愣什麼?」

「是。」大夫如夢初醒,切了薑片貼在膻中處,燒了艾炙在上頭。炙過一時,男人應是適意一些,喉間哽咽消減,果然安靜許多。姜敏看著收了艾,抬手給男人攏上中單。

「還有……還有湧泉。」大夫說著,仍然如法炮製,隔著薑片以艾炙湧泉穴。男人有所覺,兩腿不住往回收緊,拼命將自己蜷縮起來。

姜敏抬手按在男人膝上。足心觸感尤其敏銳,男人掙扎一時不得解脫,猛地睜眼。

姜敏猝不及防同男人失了焦的視線撞上,怔住,極彆扭地偏過頭,「別動。」

酥而麻的觸感混著燒灼般的熱度從足底腳心處湧上,直插丹田。男人漸漸明白髮生什麼,雖然難受至極,心口煩悶欲嘔的感覺卻隨著熱力消褪——在治病,不能不識好歹。便用力地閉一閉眼。

艙房內靜得可怕,只有燈花偶爾一兩聲爆響。大夫炙過雙足湧泉,「大人服過藥,靜養兩日便無事。」說完提著藥箱子走了。

艙門在外悄聲合上。男人慢慢收緊身體,垂下頭去,面容盡數隱在自己臂間。他用力地蜷縮著,像一隻受了傷獨自舔吮的獸。

姜敏退一步坐回椅上,冷笑,「你不肯投我,我還以為你能有多大作為——怎的還是一條落水狗?」

男人聞言,兩肩收緊,身體止不住地劇烈哆嗦。姜敏看在眼裡,忍不住走過去,扯開棉被擲在他身上。男人立刻抬手攏一下,整個人便遮掩在被中,只有一挽黑髮鋪在枕上。

「你留在姜璽那裡圖什麼——就圖做這個待詔司總管?你有那個命做嗎?」姜敏道,「今夜若不是我經過,明日你便是一具浮屍。」

男人不答。

姜敏道,「皇帝病重,一個醉後失足落水的混球,自己死了罷了,連累親族都說不定——」

「我孤身一人,孤鬼一條……哪裡有什麼親族?」男人掩在被中,聲音悶悶的。

這是自己說過的話,原樣還回來——姜敏被懟得一滯,「很好,既然如此,你還留在姜璽那裡做什麼?」

「臣污穢之人,不敢勞殿下操心。」

姜敏大怒,正待發作,男人道,「一條落水狗——同殿下有什麼干係?」

「我死便死,活便活……」男人抬頭,棉被下滑,凌亂的黑髮下猩紅的一雙眼,眼圈兒跟塗了朱一樣,紅得仿佛下一時就能滴下血,他用這樣困獸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她,「不過是一條落水狗——殿下何必管我?」

姜敏怔住。

男人厲聲道,「我早就不是人了——只有畜生會被打上印子,我不是人,豬也罷,狗也罷,陰溝里的老鼠也罷,我這種下賤東西,什麼地方值得殿下多看一眼,我同殿下究竟有什麼干係——值得殿下幾次三番親自譏諷於我?」他發作半日,便泄了力,伶仃地支在榻沿,氣喘吁吁地同她對視。

姜敏初時惱怒過去,漸覺眼前情狀好笑,竟笑起來。

男人生硬道,「你笑什麼?」

「你是個什麼東西——你敢管我笑什麼?」姜敏道,「醒了就滾——這是燕王府的船,容不下你這尊大佛。」

男人一聲不吭,握著榻沿用力撐起身體,他藥勁沒散又溺了水,只覺身軟如綿,動一下指尖都要拼盡全身氣力。

「且住。」

男人剛站起來,甚至還沒有走出一步,聞聲雙膝一軟,跌坐在地,半邊身體不受控制伏在榻上,「殿下還有什麼吩咐?」

「穿上衣裳再走。」姜敏道,「你這鬼樣從我這齣去,明日物議沸騰,我不要臉嗎?」<="<h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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