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聽見,只覺耳畔嗡鳴,擂鼓一樣亂響,等他終於恢復平靜,咬著牙道,「我不過一條落水狗,連人都不是,如何能污了殿下臉面?」他越說越泄氣,索性破罐子破摔,「我走不動——殿下既嫌我污了地方,請將我扔出去吧。」
姜敏忍不住笑出聲,「扔出去我說不得還要給你賠命,要死你自己去。」
男人冷不丁被她笑聲擊中,頓覺心頭憤懣全銷,快要將他殺死的屈辱和丟臉煙消雲散,便連幾乎溺斃的驚恐都消失,他用力地支撐著軟弱的脖頸,定定地看著她。
姜敏走近,俯身去握男人手臂。男人本能抬手阻止,姜敏手腕繞一下挽在臂間,男人便被她虛攏著。他油然生出依戀的軟弱,脖頸軟垂,頭顱沉倒,便抵在她心口。
姜敏心中一動,掌心貼在他額上,微涼的。便將他推回榻上,「罷了,你就在這裡睡一覺,等好點再回去。」說完轉身便走。
稍一動身襟前一緊,姜敏低頭,男人白皙修長的指尖攥著自己,因為用力過度,指尖都掐作青白。
「殿下——」男人攥著她,卻始終低著頭。姜敏站著,視野中只有男人黑髮的頭,一點雪白的面龐,和中單零亂的領口下隨著呼吸起伏的嶙峋的鎖骨。
「虞——」
「你別走……」男人道,「別留我一個人。」他慢慢生出不顧一切的衝動,用力抬起身體,兩臂便勾在姜敏腰間,「別留我一個人……」
姜敏怔住。
「你就當我是落水狗……什麼都行……」男人道,「我不成了……殿下……我一個人太久……真的……不成……」
他勒著她並不用力,只需稍稍一掙便能脫身。姜敏卻仿佛被施了定身術,連指尖都動不了一點。男人一段話鬼打牆一樣重複許久,慢慢銷聲。姜敏只覺懷中漸漸發沉,抬手扣在男人頸後——男人脖頸軟垂,頭顱便搭在她腕間,白皙秀麗的面龐完全呈在眼前,男人雙目緊閉,口唇微顫,輕而柔的鼻息撩在姜敏掌心,睡沉了。
姜敏俯身,慢慢將男人移回枕間,仔細蓋好被子。她原要走,到門邊足下一頓又停住,又回去坐下。
男人撐起一點眼皮,「殿下……」
「怎麼?」
「我以為……你……」男人說著話又睡過去,喃喃道,「又走了……」
姜敏其實有事,卻實在聽不得這個「又」字,抬手搭在男人頰邊,指尖從烏黑的罪印上掠過。男人含著一點哽咽,極輕地「嗯」一聲,面頰在她掌心蹭一蹭,漸漸睡沉了。
艙房靜下來,只有男人輕淺的鼻息,落影湖深暗的水流涌動,混著野風路過的呼嘯,織作一網讓人深陷其中的迷障——
「殿下。」是魏鍾。
姜敏瞬間從迷障中驚醒,「怎麼?」
「到船堡了——薛都督在王府等著呢。」
姜敏定一定神,待要起身才發現自己一隻手正被男人雙手攥在掌心,男人睡著了,因為勾著頭,前額便抵在姜敏的手掌心。姜敏極輕地按住男人手臂,慢慢掙脫。
男人被驚動,入要掙扎,姜敏空著的手按在他臂間。男人在她掌下慢慢安靜,擰著眉毛,焦灼不安地又睡過去。
姜敏站著,等他睡沉才出去,向魏鍾道,「等我下船了命人再出去駛一程,等他醒了再回船堡。」
「……是。」
姜敏沿舷梯下船,走一時止步,「知會晉王府的人,看著他別再叫人害了。」
魏鍾一滯,「晉王警惕,咱們布t局不易,何必管這閒事?」
「看著一個人能有什麼難處?」姜敏道,「虞青臣如今是姜璽信臣,同他走得近,不是正得晉王歡心嗎?」
「殿下——」魏鐘不吐不快,「虞二郎投了晉王,未必同殿下貼心,若是……若是計謀——」
「計謀?什麼計謀?」姜敏極輕地笑一聲,「美人計?那倒有趣,中京城如此才算有意思——我且等著。」說著一掀斗篷自走了。
薛念祖果然候在燕王府,看見姜敏撲地磕頭,「臣薛念祖叩見殿下。」
「無需多禮。」姜敏緊走數步拉住,「薛叔叔是長輩,如此多禮當真折煞我。」
二人便攜手坐下。薛念祖道,「今日陛下一日未醒,臣換防出宮時仍然——」
姜敏深吸一口氣,「陛下可有下詔之意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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