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同她對視,「那裡有什麼嗎?」
「哪裡?」
「就是這……」男人抬手,指尖搭在自己鬢角,「陛下總是……」他稍覺難堪,便一語帶過,「這裡有什麼嗎?」
「以前有。」姜敏道,「現在沒有了。」
「什麼?」男人困惑地皺眉,「……我忘了。」
「不打緊的東西,忘了就忘了吧。」姜敏拉他起來,「我回去了,虞相忙吧。」
男人被動地坐起來,抬手攥住她一角衣襟,「陛下——」
「你若不看那些——便同我一處回去。」
男人依依不捨地收手,「不能……那些都要看完的,陛下回吧。」
姜敏往外走,忽一時又退回來。男人正坐著發怔,見她回來雙目清亮。姜敏道,「中京近來事多,人繁口雜,無事不要出鳳台。」男人尚不及說話,皇帝已經轉過身,便消失在燈影深處。
第60章 我欠他
朝日一早姜敏起來,榻邊仍然空無一人,便向徐萃道,「又是一夜不睡——他瘋了麼?去,給他收了。」
「虞大人已經看完,就在剛才。」徐萃道,「卷宗正在裝箱,一忽兒直接運去昭陽殿。」
姜敏聞言起身,披了寢衣,踩著木屐子入文閣去。進門便見內侍跪著,把卷宗裝箱加封印,又往外搬。這等吵嚷中,男人竟然伏在案上睡死過去。
眾內侍看見皇帝,立時無聲跪倒。姜敏擺手示意輕聲,走近見男人面白如紙,眼下分明一小片烏青的暗影,憔悴不堪的模樣,「虞暨。」
男人一動不動,口唇微掀,「不用……就要好了……」
姜敏無語,攥住手臂強拉他起來,「回去。」男人稀里糊塗應了,踉蹌著起身,「要上朝——陛下怎麼來了?」
姜敏不答,拉著他往內殿裡走。
男人茫然四顧,「陛下,朝服送來嗎?」
旨意還沒發,所以虞青臣還沒有正式入閣——便有三日閒暇,卻被他縮在鳳台文閣熬了四個大夜,把自己熬得不成人形。
姜敏道,「旨意才三日,你的朝服御衣坊還沒做出來,今日不必去也罷。」
「那怎麼能行?」男人站住,「便不入閣,為臣者沒有缺席大朝的道理。」
姜敏同他說不通,拉著他跌跌撞撞到內殿,推在榻上,「還有一刻,你躺會。」
男人蒼白的面上浸出隱約的歡喜,掙扎著坐起來,「我坐會兒就使得。」說話間身體傾倒,斜倚在床柱上,「陛下,臣此番收穫頗豐——不辱使命。」
姜敏不理他,走出去吩咐,「送膳。」再回來時男人眼皮下沉,這麼會工夫竟然又睡過去。姜敏嘆一口氣,走近攏住男人脖頸,手腕一帶,男人身體隨勢前傾,便伏在她懷裡。
姜敏站著抱了他一時,抬手抽去束髮的玉簪。男人瀑一樣的黑髮失去束縛,便墜下來,鋪滿瘦削的脊背。姜敏將他移回枕上,黑髮隨著動作蔓延出去,襯著男人蒼白的臉,像是毒藤依附而生。姜敏盯著他,又攏上薄被。
徐萃送膳進來。姜敏示意噤聲,走出去道,「耽擱了,再遲要誤時辰。」
徐萃便伺候皇帝換朝服。姜敏臨要走,又轉回內殿,倚門看時,男人一動不動伏在榻上,與其說是睡沉,其實倒更似昏暈,「命孫勿過來看脈。」便去上朝。
敘功的旨意懸在昭陽殿外,朝臣吵嚷數日,因為皇帝不許具折上書言此事,俱各憋住一口氣,打疊出十分道理,等到大朝時據理力爭。姜敏在眾臣矚目中登朝堂高坐,「今日議敘功事,諸卿如有異議,可盡舒胸臆。」
眾人雖各有想法,但能做到這等官爵,無一不是人精,自不肯做這齣頭鳥——半日無人動作。姜敏正待說話,武官中一人出列,「陛下,臣姜嵬有奏。」
姜嵬是皇家宗親,覃州都督,封定山王,資格既老,爵位又尊——
「奏。」
「臣自北境追隨陛下,陛下封戶,臣原不敢有異議,只是魏昭為何在臣之上?」姜嵬抬手一指正中魏昭,「魏昭不過一草詔文人,何故封千戶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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