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昭心下冰涼,雙唇發顫,半日擠不出一個字。
姜敏道,「你去蔚州是朕的意思,離京後好生作為。」不等他謝恩便自走了,去南書房。南書房外等候陛見出京的官員立了滿院。姜敏逐一見過,勉勵一二,便已近黑。
回鳳台虞青臣竟還睡著,面目焦灼,不時輾轉,極難受的模樣。姜敏走去坐下,掌心貼住男人前額,男人在她掌下慢慢寧定一些,頭顱沉倒又睡過去。
徐萃走進來。姜敏道,「孫勿看過了?」
「是。」徐萃道,「說是累壞了,煎了極重的安神藥——命務必睡上一日。」
姜敏點頭。她這一日亦是勞累過度,自去洗浴,回來挨他睡下。男人有所覺,睜眼定定地看她,手足並用攀附上去,前額抵在她心口,又睡過去。
姜敏攏著他,二人連體嬰兒一樣一同陷入沉眠。再醒時滿室漆黑,猶在深夜,便見男人雙目清亮,正隔著黑暗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自己。
「你——」
男人猝不及防,迴避地垂下眼皮,身體卻依附過去,雙唇貼在姜敏耳畔,「今日大朝議,我卻高臥一日……求陛下信我吧,我仍是有用的。」
「日後有你勞累的時候,今日沒什麼。」姜敏道,「你都料到了,就是魏昭——封得高了。」
「陛下不應如此。」
「我總記得魏昭為了給你偷藥被條壯漢按在地上打。」姜敏道,「你難道不報恩嗎?」
男人難堪道,「我欠阿弟的,我自會處置,怎能叫我拖累陛下——」
「你不是我的人麼?」姜敏撲哧一笑,便俯身吻一吻男人深鎖的眉心,「你既是我的人,你欠他,便是我欠他。」
男人還未感受歡喜,便被更大的恐懼和酸澀完全吞沒,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,「我什麼都能沒有,陛下——只求你別離開我。」
第61章 扁食
旨意下發數日,眾人從封戶的爭吵中清醒,才發現內閣和輔政院變動極巨——輔政院有了正經宰輔,內閣去二入一,新入的次相還是當日廢帝寵臣。
這事放平常必要被彈劾到頭禿,然而眾人在可議論時被自己的封戶吸引注意,又有封千戶的魏昭集火,期間還有不知哪裡放出來的百官行述的消息勾著——最後總算焚毀了。等想起虞青臣一事時時機已過。朝議結束皇帝親口說「再有議論,降等使用,無可降者,罷官」,誰還敢多言?
居然便叫虞青臣入閣,接替許婉兒為次相。內閣二位次相都是皇帝在燕郡的親信,如今突兀的來一個廢帝寵臣。但皇帝有話,沒有違逆的理。許婉兒心中不滿,不敢多說,只僵著臉草草做過交接,禮也不施,扭頭便走。
上官這麼個態度,下屬自也一樣。許婉兒是文事次相,雖然比武將溫和,卻更加講究風骨,所轄二學士四參政要麼出身大族,要麼皇帝燕郡舊部,自有依仗,無一個好相與。
內閣在鸞台治事。魏昭特意起個大早交過差事,同共事們話別,都說過話往內殿尋虞青臣時,已至飯時,進門便見虞青臣獨自一人坐在案邊翻閱卷宗。
「阿兄這是在看什麼?」
虞青臣抬頭,「你來了——入夏雨水不斷,怕已成災,我尋了歷年雨雪志記載,做些預備。」便道,「過來坐。」
魏昭走近俯身掃一眼,「這等事體何不命參政初閱,再命學士小結,阿兄再看?」
虞青臣一笑,並不答話。魏昭心知肚明,便道,「尋常人無法罷了,阿兄有陛下作依仗,何不立威?敢以下欺上,給些顏色——再不肯聽,攆出內閣便是。陛下這麼疼阿兄,必定依著阿兄的。」
虞青臣慢慢斂了笑意,「這話休要再說。為臣者當守臣子規矩,你此去蔚州治事難道亦要時時掛著陛下恩寵?」
魏昭不答。
虞青臣又道,「總把陛下恩寵掛在口邊,叫人輕視我們不算什麼,連累陛下聲譽,我們成什麼?」
「我?」魏昭怪叫一聲,「我有甚麼恩寵?」
「你越過劉軌,同常斯明將軍同封千戶。」虞青臣道,「常將軍何等人?圍殲契合部三萬眾,又擒殺劉奉節——你與他同功,難道沒有陛下恩寵?」
魏昭滿懷怨氣不好同他說,攏起笑意,「罷了,當日若不是阿兄定要留在中京,陛下未必用我,哪有今日——我全托阿兄的福。」便道,「午時了,我陪阿兄出去吃飯吧?」
虞青臣稍t一遲疑。魏昭道,「阿兄難道還要回鳳台?我剛看許婉兒入宮尋陛下辭行,阿兄此時過去撞上,不是叫陛下為難麼?不如與我同去。」又道,「阿弟此一去蔚州,不知何日是歸期,阿兄難道不陪我嗎?」
「如此——咱們走吧。」便收拾卷宗。
魏昭站著,等他起身一同出去。二人出鸞台,魏昭道,「阿兄上值,不好去遠——就去平康坊吧。阿兄久不歸,不知平康坊有一戶煮的好扁食,酸香可口,再燙一壺酒,甚美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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