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相王?」
「是。」魏昭見他不為所動,急勸,「阿兄是做過廢帝閣臣的,若無人保,要入廷獄——我雖有功勞,眼下不過一個中品參軍,便去求情,陛下未必聽我。魏靖公卻不同——他說一句話,頂我一車。」又道,「阿兄即便當真忘了,也不能同一人提起。」
第77章 吏部
魏昭說半日,見虞青臣只是怔怔的,以為病中虛弱,倒不好多言,只叮囑,「遺忘的事阿兄萬勿同旁人說,我自會替阿兄保密的。」
閣門從外打開,侍人側身入內,北風卷著雪粒子隨著侍人動作爭先恐後湧進來。虞青臣冷不防被砸得片刻屏息,魏昭俯身給他攏緊錦被,「此間久不住人了,連棉帘子都沒有——我命人掛一幅。」想一想又搖頭,「罷了,此處府邸想是要挪出來的。阿兄病中,這冷的天,尋常屋舍如何住得——不如往我那裡去。」
虞青臣怔住,「要挪給誰?」
「還不知——陛下登基,功臣們都還沒封賞。平康坊緊鄰外御城和未央坊,此處又是永德王舊宅,便是閣臣居住都算出格——廢帝破格賞了阿兄,如今新帝登基,哪裡還敢想?」
侍人捧著飯食過來。魏昭接了,餵他吃飯,「我早年投在燕王帳下,比阿兄多知道些。先帝三王,趙王一個色胚,晉王有大志無才能。陛下跟他們全無相似——陛下師從魏遠公,與義父同門,以燕郡一地收北境八州和東北三郡,才幹志向都是當世頂級的。如今劉竇二王在外,北境還有辛簡部,正是我立功時候。」他一邊說一邊笑,「我雖然已經入閣,卻只是中品參軍,如何足夠,總要做到內閣次相,才算不辜負咱們義父魏肅公一世英明。」
虞青臣一言不發地聽著,吃過半碗粥便搖頭不要。魏昭見他額上虛汗密布,使帕子給他擦拭,「阿兄且寬心,先養好身體,家裡有我。若官中命騰屋子,阿兄只管去我那裡——」忽然腕上停滯,「我記得這個地方有罪印……怎的不見了?」
虞青臣怔住,「什麼罪印?」
「入囤寨第一殺威棒——烙罪印。誰能逃得過?」魏昭盯著他,「阿兄怎的——忘了?」
虞青臣遲滯地搖頭,「我……不記得。」
魏昭心生疑惑,目光在他面上不住流連,好半日將信將疑道,「阿兄想是累了……歇吧。」便作辭回去。臨掩上門時轉頭,見虞青臣平平臥在枕上,失了焦的目光投在虛空里,神思不屬模樣——
畢竟在病中,不能記事應是有的。
……
魏昭走了,內室悄無人聲。男人臥著,不敢閉目,稍一閉目被刻意屏蔽的前事便如潮水涌在目前——他蓬頭垢面地,衣衫不整地,同個乞丐沒有分明地,怪物一樣出在姜敏和魏行儉面前。
沒有體統,沒有臉面,連為人的尊嚴都沒有——每次都那麼狼狽,這一次竟然連條落水狗都不如。
男人僵硬地,死死地撐住眼皮不能睡去,漸漸眼眶酸痛眼皮灼熱,眼球疼得像要炸開。他無法忍受,雙手掩面,放縱自己叫出聲,「疼……好疼……」
雖然軟弱——總算沒有人瞧見,不會被嘲笑。
疼……好疼……
男人一個人捱了一時,又或是很久。有人走近,有人拉著他起來,擁著他。男人在搖晃的視線里艱難分辨,等看清來人忍不住哭起來,「殿下……」
那人仿佛在說話,男人嗡鳴的耳中卻什麼也聽不見,只能不管不顧放聲哀求,「你別嫌棄我……我還有用……我仍是有用的……」
他在恍惚中感覺她擁著他,柔和地捋著他乾裂的軀體,疼痛消散,疲累便如潮水湧上。他拼死攥住最後一絲清明,挽著她,「你別嫌棄我。」
姜敏只覺臂間發沉,男人偏著頭,終於睡過去。抬手搭在他額上——這麼燙,難怪一直胡言亂語。她極輕地嘆氣,將t他移回枕上,掩好錦被。
男人昏沉中不住蹙眉,枯澀的唇張著,沉重地喘。
門打開,孫勿呵著寒氣進來,見男人睡著了,一句「陛下怎的半夜出宮」咽下,走到近前仔佃診過,悄聲回道,「不打緊。」又道,「宮裡盯著的眼睛太多——此處更宜養病。」
姜敏不答。
「大人心思沉重,陛下在側,大人揣摩聖心,實在難以安養。」孫勿道,「留在此間更見從容——等身子大安,入宮也容易,做官也容易。」
說話時侍人送藥進來。姜敏拉他起來,男人睜眼,依戀地叫一聲「殿下」,姜敏「嗯」一聲,餵他吃藥。男人嫌苦,卻不敢拒絕,強忍著往下咽。姜敏瞧見,等餵過藥往他口中填一枚乳糖。男人含著,眼皮下沉,又睡過去。
姜敏盯著他,半日道,「那便留在這裡養病。府里侍人都要換過——除了魏昭,旁人不許出入。」又往空著的門上瞟一眼,「此處簡陋,好生拾掇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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