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軌原以為這回的差事手拿把掐——畢竟族裡出相王,誰家不願意?沒想到這一族人竟是這麼個格局,惱得笑起來,「本官奉旨問禮,平生初到高澤,大開眼界——原來這才是你高澤虞氏禮數?」
這句話威壓極大,跪著的人驚慌起來,交頭接耳,竊竊私語。虞懋忙撇清,「鄉民等斷無此意。劉相見了,問禮於天地祖宗,都是上上大吉——第三問在雙親,若殿下兄長應允,鄉民等自是歡欣鼓舞。」
這便把鍋甩給了虞峰臣。虞峰臣梗著脖子,混不吝道,「鄉民不敢有違雙親,求大人放我阿弟回鄉,設若阿弟平安,雙親怎不歡喜?」
劉恕揣摩輕重,心一橫,自作主張道,「殿下親族,怎會是作奸犯科之輩?你等放心便是,本官可擬手令,命中京府尹查清真相還你三弟清白。」
這話等於保了虞嶺臣無罪,虞峰臣大喜過望,「鄉民謝大人——」
「不可。」這一聲出自一直悄無聲息的秦王殿下。
一屋子人目光便凝在他身上。秦王跪著,雖然滿面病容卻半點不見慌亂,沉聲道,「虞嶺臣徇私枉法鐵證如山,人證物證口供無一不全,至今未判,原是等秋日順應天意——並非案子有疑。不論誰去覆審都是一樣。」
劉軌早聽說這位殿下行事不留餘地,原以為事關問禮他能讓一步——起碼今日讓一步,以後再尋個由頭處置,不要說虞嶺臣,便是這一屋子人,又沒長翅膀,難道還能逃了皇家的天羅地網?
沒想到這位殿下脾氣硬到這般田地,半點轉圜不肯留,竟要當堂同這些鄉民硬碰硬,除了各家難看,有甚好處——但事已至此,只得認了。劉軌隱秘地嘆氣,避在一旁。
虞峰臣聽見,高聲叫道,「嶺臣可是殿下親弟弟,他要是徇私枉法,殿下又是什麼?」
話雖刁鑽,卻是人之常情。果然秦王不答,一言不發跪在當場。虞峰臣以為得計,「雙親疼愛三弟,你認是不認?」
秦王仍不言語。
「三弟羈押在獄,母親若活著,當真能依了你?當真能允你入聘皇家?」虞峰臣道,「我是不敢代雙應答允的。殿下有本事,自問母親便是。」
話音未落,秦王站起來,「說的是,不必問。」又道,「虞夫人兩度逐我出族,不是虛言——我早已不在虞氏族中,今日不該來此。」不顧眾人驚呼,便往外走。
日影在外,照得秦王單薄的背影如吉光片羽,仿佛吹拂即散。魏鍾眼見變起,緊趕數步搶上前相扶,被秦王掙一下用力擺脫,仍往外走。
劉軌眼見收不了場,轉頭便罵虞懋,「老而糊塗——殿下這樣回去,不能成禮,陛下必定惱怒,你虞氏一族要死無葬身之地,求殿下回來還能有一絲生機——還愣什麼?」
虞懋僵坐在地,聞言如夢初醒,爬起來便追過去,一路走一路高聲叫,「殿下留步——殿下留步——」側身張臂阻在前頭,「殿下勿走,陛下旨意今日問禮,殿下走了,豈非違了陛下心意?」
秦王原一直不停走,聽見「陛下」二字終於略微有了一點波動,便站住。
虞懋飛速勸道,「旨意已下,問禮便是大義,殿下這樣回去,虞氏沒臉是小事,傷了陛下顏面——萬死難贖。」
秦王僵直地立在火燒火燎的日頭底下,直覺通體滾燙,仿佛就要燒得融了,只僵立著,一言不發。
魏鍾忍不住勸,「殿下好歹暫且忍耐一時——等禮成,不曉事的東西總有時機收拾。」
虞懋聽得臉發黑,急忙摘自己出來,「相王出高澤,是鄉民等天大的榮耀,我等怎能不願意——都是虞峰臣那個糊塗東西鬧的。殿下放寬心,我有法子。」
魏鍾急問,「什麼法子?」
虞懋道,「第三問既問雙親,虞峰臣有什麼資格代答?我可問卜,請殿下雙親神位相答才是正經道理。」
魏鍾心中一動,問卜就好辦了,虞懋怎麼敢問出個大凶出來——必是上上大吉。便道,「如此甚——」
「好」字還未出口,秦王道,「不必問了,她恨不得我去死——問什麼?」
虞懋一滯,問卜什麼結果還不是他說了算,但這話說實了有點難看。虞懋只道,「殿下放心,當年都是誤會……虞夫人如今必定願意。」
魏鐘不等秦王拒絕,老鷹抓小雞一樣攥著虞懋便往祠堂里去,「快——誤了時辰你當得起嗎?」
秦王不動,只在原地僵立,忽一時轉過身便往外走,撲到祠堂外街奪過馬匹,爬上去,不管不顧往中京疾奔。
第84章 失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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